从霜：“妈妈，反正我们也没喂那么多头猪，到时腾地的时候，错开腾呗。先把屋对面的菜园地清理出来，等新的菜栽下去一个月了，再腾屋后的菜园地，不要一次性腾完，腾一半留一半，辣椒和茄子都能结到九月尾上，到时再腾出来，栽别的菜，屋对面的菜地里也有新的菜出来，免得家里缺菜吃，你又不舍得在镇上买。”
  张映华：“我也是这么想的，九月份，老母猪就要下猪崽子了，到时我打算只留两只，其余都卖掉，家里今年少种了两亩地的苞谷，留多了起来，到时没有粮食，买粮食不划算。你奶奶他们到是准备留四只起来喂，今年我们的两亩地都送给他们种，照料得也好，多收了两千多斤干苞谷，等到中秋之后，挖红苕，至少也得有两三吨，这四头猪喂到明年上半年卖了，就是照今年2块五一斤的毛猪，2500块钱肯定是没问题的。要是你四叔今年年底结了婚，估计明年打了谷子，就该分家了。分家的时候，一家能分到一千多块钱，不用像我和你爸爸当年那样，你爷爷奶奶把我们分出来，谷子才一百多斤，从四月份起，我们就没米了，好在你爸爸当老师，每个月除了几十块钱的工资，还有十五斤粮票，可以换十五斤大米，一斤半的肉票，我当时怀着你，要不然天天都吃干苞谷面、高梁粉蒸的馒头，就那样，你生下来，只有四斤多一点，你四姨说，像只小老鼠，你爷爷奶奶都说怕是养不活，让你爸爸抱去甩了。其实哪里是怕养不活，他们见你是个女娃子，心里不高兴罢了。”
  说到当年的伤心事，张映华落下泪来。
  从霜完全没想到会引起母亲的陈年心酸往事，赶忙找补：“妈妈，您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我现在可成了爷爷奶奶最要紧的孙女了，他们对我好着呢。”
  张映华见女儿耍宝，破泣为笑：“还不是见你读书成绩好了，你爷爷当年让你五叔一再复读，可你五叔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比你爸爸差远了。要是你爷爷当初也让你爸爸再去复读一年，没准就考上大学了。人家学校的老师都为你爸爸可惜。”
  从霜：“要是爸爸考上大学了，不就没我了嘛。他那时候出去了，肯定也和妈妈你成不了。”
  张映华：“这倒也是。人啊，各人有各人有命，怪得了谁呢？只能怪自己。所以啊，你好好读书。你爸爸当年没读成大学，心里憋着一口气，要是你们姐妹两个都能读大学，他也就舒心了。”
  从霜：“妈妈，奶奶家不是七月份才卖了两头肥猪嘛，应该有钱啊。”
  张映华：“有钱也不能先还我们。你奶奶同我说，我同意了的。下个月就过中秋了，你四叔不得去送节气，得买肉买酒，还得给余三妹母子都买身新衣服。我跟你奶奶说了，让你四叔到时带着他们来我们店里买，表面上，我照市场上的价钱卖给他们，衣服质量也好，显得你爷爷奶奶家的诚意，回头我把钱还给你奶奶，也不收他们家钱了，平时你四叔五叔也会帮我们干些农活，要是收钱，收多了不好，收太少了，又把我们的进货价透露出去了，更不好，索性不收，算是你爸爸当大哥的一家，出一份力。要是中秋送节，女方那边同意，年底你奶奶家还得给你四叔办婚事，再说人家余三妹是过婚嫂，也得给些聘礼。这年头，不像我们那个年代，家里穷，男方背些木头来，打陪嫁家俱，都得给钱，就算不给一千，也得给八百吧。你奶奶他们卖了乳猪和肥猪的钱，都得留起来，到时办婚礼，虽然人家都会来上礼钱，那也得自己家先拿钱出来办酒席。好在到时不用买猪肉，你奶奶说了，今年晚些杀过年猪，到时办了酒席剩的肉少，明年开春后，再割些新鲜肉吃，也是一回事。年后天气暖和了，新鲜猪肉比腊肉还好些。”
  从霜：“妈妈，我们过年杀了猪，干脆卖些肉，少做点腊肉，年后也割新鲜猪肉吃，还有营养些。”
  张映华：“我之前同你外婆商量，我们两家人搭伙，杀一头猪，一家一半，反正你五舅舅挑沙，年后也该割新鲜猪肉，腊肉吃了容易误寒。到时我们杀猪，卖一半给你外婆。他们家就不用再请人吃‘刨汤’了。”
  从霜：“这样好。反正我们家也只有我们三个人，爸爸都不在家，留那么多腊肉起来，也难吃完。”
  张映华：“明年看看吧。要是铺子生意好，就叫你爸爸明年过年的时候回来了，到时把家里的地种上，也行。”
  从霜：“妈妈，要是四叔结了婚，他们分家，爷爷奶奶跟着谁啊？”
  张映华：“我也不晓得。我猜想啊，估计多半是跟着你四叔，你爷爷奶奶身体都还好，能帮着干不少活，等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到时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干不了活了，到时还得再分家。”
  从霜：“你是说到时四叔家就不愿意供爷爷奶奶了？”
  张映华：“肯定的啊。你爷爷奶奶四个儿子，肯定到时会让大家平摊，两个儿子供一个老人。”
  从霜：“要是我们到时有钱了，跟着我们也无所谓。”
  张映华：“这话可不能乱说。”张映华一下子严肃起来，从霜被母亲的态度吓了一跳：“咋了？”
  张映华：“这句话被你二婶听到，到时她肯定就会拿出来说事。甭说我把话说早了，你看着吧，到时真的要让供养你爷爷奶奶，她家绝对不会答应，她肯定有很多理由。”
  从霜：“妈妈，您还指望二婶啊。她家就算了吧。到时我们真有钱些，就将她家那份承担了吧，懒得听她东说西说。”
  张映华：“道理是这样没错。就算他们都不供，我们也得供。但话就不要说了，每个人都有该承担的责任，按理说，你四叔有残疾，反而他家可以不用承担。不过将来再说吧，要是我们的铺子经营好了，你们姐妹都能读大学，还怕啥，养两个老人，我们还是养得起的。到时你大学毕业了，出来做事，你妹妹读书，你能帮着分担一部分学费，家里能过得起走就行。”
  从霜：“晓旭之前跟我们一路割猪草，还跟我说，她怕到时二叔他们不让她读中学，家里没钱。”
  张映华：“她要是读书成绩再好点，就算你二叔不想让她读，你爷爷也会出面管的。”
  从霜：“我也跟她说了，不过她上学期也考了班上第五，再努力一年，到时考个班上前三，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张映华：“你当人人都像你啊，进了中学成绩好的可不多。你看周家山的周晨宇，读小学的时候，他的奶奶还很拽，经常夸她孙子是读书的料，结果进了初中，她再不敢出来吹嘘了，去年的时候，她还酸过我好几次，表面上夸你成绩好，说的话却难听得很，我理都不理她。今年你还是考了第一，她终于不敢说了。”
  从霜前一世对村里人的这种习惯早就领较过了，如今已经波澜不兴，随他们怎么说，反正最终一切都要靠成绩说话，说是说不出好成绩的，也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考上大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