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人往往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譬如青春，譬如健康，譬如偷奸耍滑的毛驴一号，譬如没有准头的魔法旋风……
  跑得气喘吁吁的小明开始怀念巴巴卡雅，怀念她召唤出的龙卷风。现在想来，被龙卷风卷上天虽然过程惊险，但结局圆满。
  在他身边，无数飞鸟、昆虫、小兽抱着和他一样的目的，疯狂地逃窜，迅速超过了小明。
  在他屁股后面，一大堆黑色的带电球体在山路与林间弹跳，碾压了接触到的一切活物。
  “左转弯，快！”巫毒娃娃线团-明希豪森趴在小明肩膀上，一边用仅有的一只纽扣眼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黑球，一边像交警指挥交通一样，指挥着小明左冲右突，“这是军方的第三代巡飞兽，与一代和二代相比，滞空时间更长，载弹量更大，喷吐出的魔弹威力更强。根据魔弹的颜色看，它们今天携带的应该是破碎弹，一颗就可以炸平一个小山头。”
  “你还是个军迷？”小明百忙之中不忘开嘲讽，“你倒是说说，这些魔弹为什么还不炸，为什么偏偏追着我们不放？”
  “这也是我搞不明白的事。不过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线团-明希豪森的猜测和芬里尔先生有关，而且很不幸，他猜对了。
  精算师协会大厦的黑暗房间里，没有语气波动的女声向“镰刀”汇报着最新情况：“据初步计算，未知生物可以拟态出吞噬或消灭过的其他生命形态。评估其拟态能力等级为三级，即可以同时模拟多个不同生命形态，且每个形态都具备其原型生前的思想与技能。”
  “镰刀”点了点头，问：“仪式现场的战况如何？”
  “未知生物拟态出了猎魔队全体阵亡成员，合计19人，以及我部成员‘短剑’。所有拟态体正在吟唱未知咒语，在树林上方构建了防御圈。军方的巡飞兽暂时未能突破其防御。”
  “调动所有算力，加速计算拟态体吟唱的咒语性质。我怀疑它并非防御那么简单。”
  “已调用所有算力，预计于1705得出结果。”
  “好。还有一件事，旗队长曼施坦因和探员明希豪森呢？”
  “曼施坦因已进入安全地带，明希豪森疑似被巡飞兽的破碎弹锁定，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有意思。这么说，巡飞兽的次要目标是这明希豪森？不，不用计算，这事一目了然。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明希豪森这个名字我好像在不久前的某个卷宗里见过。”
  “魔法情报局特别探员明希豪森个人档案：纯血莫多人，男，现年24周岁，未婚，性格内向，喜爱运动，曾获瘸腿老乔酒吧飞镖大赛冠军。与同事关系良好，乐于借钱。魔法技艺精湛，作战勇敢，对帝国的敌人毫不留情。”女声报起了档案。
  “不，不对劲。这些东西太正常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行。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成为巡飞兽的次要目标。考虑到巡飞兽代表的是芬里尔的意愿，我看这明希豪森和同事的关系可没档案里那么良好。”
  “今天就是我们的末日！死定了，死定了。”巫毒娃娃线团-明希豪森看着快要近在咫尺的黑球，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
  “怕什么，我都死过好几回了。再说，你这身体不是已经死了吗？再死一次，也没什么损失……吧？”小明心存侥幸地问。
  “呵呵，呵呵。”巫毒娃娃线团-明希豪森冷笑道，“你说的那叫‘躯体死亡’。我十一岁就躯体死亡了，那不但是获得永恒宁静的必要一步，而且可以帮我免受青春期的很多不良效果影响。在永恒仪式成功之前，只要勤吃宝石，就能正常生活。但被破碎弹搞死，那可是躯体、灵魂一同死亡，真死，死透的那种……再也活不过来啦！”
  “你法力恢复了吗？难道咱们没带法力恢复药水之类的东西吗？”
  “一丝一毫都没恢复，药水太贵了，买不起。”
  “要不你帮我速成个旋风术之类的，咱们飞到天上去。”
  “没可能速成。再说我也不会旋风术，咱们老实人对旋风术没有什么亲和力。”
  “那咱们老实人都会些啥？对了，这亮瞎狗眼的神之威严能挡得住黑球吗？”
  “咱们老实人擅长拷问别人的灵魂，甭管对方是活人还是死人。至于能不能挡住黑球，你猜！”
  猜你妹！既然已经在跑了，那就很说明问题了。我只是急病乱投医随便问问罢了。
  至于拷问灵魂，难道是让别人目睹自己的凄惨下场，发出“好人没好报”这种感叹吗？
  总之我懂了，老实人在此时此刻，就算有法力，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前方远远地出现了一个骑着栗色马的身影，是曼施坦因！
  曼施坦因迎着无数鸟兽汇成的大潮，逆流而上，直奔小明而来。
  近了，更近了。
  他勒马甩鞭，右手的银色长鞭如同有生命一样，准确地卷在了小明腰间。
  曼施坦因猛然发力，小明连带着肩膀上的巫毒娃娃腾空而起，落在了栗色马的马背上。
  “谢谢！你完全可以不用冒这么大风险的。”在马背上的颠簸中，小明对曼施坦因说，巫毒娃娃则识趣地闭上了嘴。
  “你帮了我很多，我可不能坐视‘好人没好报’。再说，我还盼着与你在狂野精灵俱乐部一聚呢。”
  难道这就是拷问灵魂？这就是老实人的本事？还是说曼施坦因自发地良心发现了？看他这老奸巨猾的样子，真没想到啊。
  小明陷入了复杂的情绪。
  精算师协会大厦的黑暗房间里，没有语气波动的女声说道：“计算结果：咒语正在召唤异界存在。”
  “镰刀”迅速下达了命令：“让我们的人行动。一定要打断咒语，不惜任何代价。”
  “‘匕首’已开始行动，成功率90%。”
  “探员明希豪森呢？我希望他还活着。”
  “曼施坦因折返回去，救了明希豪森。但他们两人仍未脱离危险，目前存活率50%，仍在不断下降。”
  “曼施坦因？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在古神低语森林上方盘旋的一头巡飞兽发出了尖利的惨叫，背部突然喷射出巨量的血液。
  一个黑衣人伫立在这如小山丘一般的巨兽背部，给人的感觉如同无鞘的匕首一般锐利。
  他像跳芭蕾舞般不断地旋转，跳跃，伴随着他的动作，巡飞兽接连发出惨叫。
  另外两头巡飞兽听到了同伴的惨叫，改变了飞行方向，迎头冲向了受伤的巡飞兽。
  它们不断开合着巨口，没有发出任何人类能听到的声音。
  黑衣人却如遭重击，身形一滞，口鼻处渗出了血液。
  受伤的黑衣人不慌不忙，像芭蕾舞演员一样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然后助跑几步，身体轻盈得像是虚幻的泡沫，轻飘飘地飞到了另一头巡飞兽的背上。
  在他身后，第一头巡飞兽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如石头一样坠向古神低语森林。
  巡飞兽的身体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在了树林上，山崩地裂！
  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云腾空而起，伴随着刺破耳膜的爆炸声。
  远方正在弹跳的部分黑球忽然间也炸裂开来，爆炸声连绵不绝。
  在这爆炸声中，远处的小山坡、树林、溪流都被夷为平地，只剩下烧玻璃状的地面。
  冲击波席卷了一切。
  骑在栗色马上的曼施坦因和小明只觉得背后传来一股庞大无比的力量，便眼前一黑，被连人带马拍进了一片树林。
  远处的天空中，第二头巡飞兽也无法维持平衡，以俯冲的姿态直扑古神低语森林，在接触到地面之前就化作了巨大的蘑菇云和冲击波。
  又有部分黑球炸裂了。
  第三头巡飞兽被冲击波托着冲上云霄，在它背上，是那锐利得如匕首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