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离得很远，但小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所谓“古神低语森林”。
  下午的明媚阳光揭示出了在昨晚的黑暗中被小明忽略的细节。
  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这更不自然、更扭曲的树了。这些树枝的样子，就像有人高举手臂向着某个隐秘存在绝望地祈祷。小明心想，如果阴曹地府里的恶鬼也摆弄花草盆景，大概就会选择这样的造型。
  曼施坦因说：“你也看见了吧，这树林被超自然的力量塑造成了这个样子。古神事件发生之前，林子里树木的造型还很正常。”
  小明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巫毒娃娃“线团-明希豪森”悄悄从皮口袋里探出脑袋，眺望远方。
  “除了这个，还有更加超自然的事，等离近一点就可以看到。”曼施坦因补充道，“对了，你帮我加一些辅助性魔法吧，防御邪恶之类的。”
  “好，稍等片刻。”小明一边答应着，一边悄悄地用手拍了拍皮口袋。
  “线团-明希豪森”立刻会意，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曼施坦因由内而外开始发光，显得神采飞扬、精神焕发。
  好嘛，这下子是俩亮闪闪的英雄挑战古神了。小明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厉害厉害，这是什么魔法？我觉得自己的各项能力都上升了，简直可以战无不胜。”
  您这商业互吹也太专业了点！小明摆出扑克脸，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秘术：神之威严。”
  曼施坦因闻言挑起了大拇指。
  说话间，“古神低语森林”已经近在眼前。
  微风拂过树林，扬起了地面上灰色的尘埃，一股奇特的气味钻入了小明的鼻孔。
  “骨灰。”曼施坦因说道。
  “什么骨灰？”小明不解地问。
  “这是骨灰的味道。将人或者大型动物烧上几个钟头，彻底烧成灰。当灰烬还热乎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味儿。”
  哎！我可不想知道这么多细节。话说，您老的这些豆知识都从哪儿来的啊？小明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他很快就发现了除去气味和树枝造型之外，这片树林更为险恶的不自然之处。
  脸，饱受折磨的人脸。
  长在树干上，距离地面大约一人高的地方，就像某种畸形的树瘤。
  “您大概认不全，但这些都是猎魔队的成员，都是我的部下。呃，我是说，除了‘短剑’之外。”曼施坦因指着一棵大树上的人脸说道，“看看我们共同的朋友吧。”
  长在树上的精算师“短剑”的脸，虽然闭着眼睛，但表情扭曲狰狞，就好像其主人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
  小明扭过头，不忍看到这张痛苦的脸。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赶紧对曼施坦因说：“数数脸。”
  曼施坦因立刻明白了。他晃了晃手腕，过了一会儿，一个低沉的男中音一字一顿地说：“占星家宣布：此刻是水皇十五年4月21日，下午4时05分。今天是昨天的明天。”
  我去！曼施坦因手腕上还藏了个充满哲理的占星家。小明惊讶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的黄铜怀表，自愧不如。
  “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分头数，你从这里向西，我从这里向东，十分钟后无论有没有数完，都到“短剑”这里汇合。”
  两位亮闪闪的英雄分头出发，开始数脸。
  “这地方太糟糕了，不宜久留。”离开曼施坦因的视线之后，“线团-明希豪森”从皮口袋里钻了出来，用异常严肃的口气告诫小明。
  “正常人都不想在这里待着。我们过来，就是想毁掉这片树林，用那个什么残秽秘术。”
  “是残秽消除。”“线团-明希豪森”纠正道，“你要当心曼施坦因，你别看他和和气气的样子，他可不是吃素的。”
  “明白，谢谢。”
  所有的脸都闭着眼睛，像是沉浸在可怕的噩梦之中。
  小明越数越觉得这树林无比诡异，一刻都不想待。
  幸而林子不大，片刻之后，数脸的英雄就依约汇合了。
  “八张脸。”小明说。
  “十一张脸。”曼施坦因不知从哪里找回了自己的巨剑，拄在手里说道。
  少了一张脸甚至更多。两人面面相觑。
  “短剑不算，猎魔队的二十个人，加上倒霉的金发莫多人、侏儒，或许还要加上精灵，最多二十三张脸。”曼施坦因计算着总数。
  “这么说，昨晚确实有猎魔队成员逃出生天。”小明推测道。
  “也有可能数错了。还有时间，我们再数一遍。这次我往西，你往东。老样子，十分钟后汇合。”曼施坦因沉着脸说。
  两位亮闪闪的英雄再次分开。
  在脱离曼施坦因的视线之后，“线团-明希豪森”又探出了脑袋，这次它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兴奋：“我想到了个好点子！等下要施展残秽消除秘法的时候，你先做一些超酷的动作，譬如叼着红玫瑰轻轻叹息，或者单手甩出几张昆特牌，又或者高举钉头锤猛戳天空……然后我再配合你的动作施法……保证效果超棒！”
  “啥？这样能增强魔法的效果？”小明惊呆了。
  “呃，我是说……视觉效果。”
  “您脑子里装的都是啥？都是啥！”小明再次惊呆了，“这个时候了，居然想着什么视觉效果。”
  “我这不是为咱俩考虑吗？根据我的统计，凡是能一战成名的英雄豪杰，八成都拥有自己的经典动作。所以事先想好酷酷的动作是很有必要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十三年都搞不定永恒仪式了。小明按捺住吐槽的冲动，决定还是不给巫毒娃娃明希豪森的热情浇冷水。
  他答应道：“好吧。不过，我哪儿去找玫瑰花或者昆特牌啊？”
  “嘿嘿，我早就想到了，都预备好了。”“线团-明希豪森”变戏法似的从皮口袋里掏出了玫瑰与牌。
  不到十分钟，小明与曼施坦因又回到了属于“短剑”的那棵树下。
  “十一张脸。”小明说。
  “八张脸。”曼施坦因说，“看来没数错。而且所有的脸我都认识，全是我的部下，没有金发莫多人、侏儒和精灵的脸。”
  “看来您的部下中有一位幸运儿活了下来。您记得是哪位的脸没有出现吗？”
  曼施坦因没有回答，他沉着脸，望向远方，神色阴郁。
  过了一会儿，他打破了沉默：“我知道是谁。我们行动吧，毁掉这片林子。”
  “您离远一点，保持安全距离。”小明叮嘱曼施坦因，“这个秘术威力巨大，很容易误伤。”
  曼施坦因连连点头，迅速拉开与小明的距离，远远地站到了一座小山坡上。
  小明隐约能看到曼施坦因又开始摇晃手腕，不知这回占星家又会说出什么样的哲言。
  “线团-明希豪森”又探出了脑袋，期待地搓搓手。
  叼玫瑰花、甩牌什么的，果然还是太羞耻，做不到啊。
  小明叹息一声，拔出钉头锤高举过头，不断挥舞起来。
  半晌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不是还要我喊点什么？”小明低头问巫毒娃娃，“譬如‘赐予我力量吧’之类的？”
  “我……我跟你说个事……你先别激动。”
  “什么事？”
  “我的法力枯竭了。”
  “啥？你都干什么了，这就法力枯竭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小明一把抓住巫毒娃娃，用力摇晃起来。
  “放尊重点！只是个小小的失误。我忘了这是线团的身体，能存的法力太少，刚才的神之威严耗干了最后一丝法力。”
  就为了浮夸到亮瞎狗眼的发光效果，把法力耗干了！小明觉得前途一片灰暗，差点跌坐在地上。
  趁着小明神思恍惚之际，巫毒娃娃挣脱了束缚，跳到了地上，说道：“不要恐慌。我现在就教你怎样施展秘术，很简单的。魔法探员现场教学，包学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