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心自然知道发生的一切，但是她没必要干涉。阿修的走和留对她来说影响都不大，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其实早就已经达到了，王教授知道她还在就行了。赵心想要的其实就只是自己的生活而已，也不能这么说，赵心对于生活的定义早就和常人不一样了，所以她想要的应该是更加具体的东西，比如单纯的只是想帮忙而已。
  午休的时间，阿修和赵心聊了起来。
  阿修：“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很纠结。”
  赵心：“什么问题？”
  阿修：“若教会也参加了这个疯狂的实验，那他们到底把信仰放在哪里？”
  赵心：“你是说唯一神吗？”
  阿修：“唯一神和圣人无。”
  赵心：“其实有件事你可以知道，你也承受得了，这也是我知道不久的事。”
  阿修：“什么？”
  赵心：“圣人无真实存在，并且他还活着，以某种极端的方式活着。”
  阿修：“什么？！他在哪里？”
  赵心：“他就是王教授。”
  阿修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他说不出话来。神书里神骨圣心的圣人无是王教授，这叫人如何接受？
  赵心：“很难接受对吧？一开始我知道的时候也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哪怕我的双眼有洞察未来的能力，但是看到的未来永远都在变，与其说我能洞察未来，不如说我能看到事物的发展。”
  阿修：“未来总是不确定的吗？连圣人无都能变成王教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赵心：“未来是确定的，智慧的人总是能站在开头看到结尾，只是那过程是复杂多变的。或者说，那过程总是给人一种复杂多变的感觉。就像你注定要走完你这一生，你走的第一步将会决定你下一步该往哪里走，而你走的第一步是由你环境与天生的因素塑造的人格决定的，一切都在一开始就决定好，所以往后推你的一生，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阿修：“这么简单吗？”
  赵心：“简单的个体构建出复杂的社会，总是这样。”
  两人都没说话了，阿修是信任赵心的，至少在这件事上，哪怕再难以置信。赵心沉吟了许久之后，又再度开口。
  赵心：“简单的个体构建复杂的社会，这其实是一个定义，对社会的定义。一个人无论能耐再大，依然只是社会中的一个个体而已，一个构成元素，ta并不能成为社会。我们也是社会中的一个个体，但是我们不一样，因为我们不是人。”
  阿修：“诸多的不同注定我们和人之间必定产生分裂，而不是融合成一个社会。”
  赵心：“历史就是这样演绎的。”
  阿修：“那你站在哪一边呢？”
  赵心：“我自然站在人这一边。”
  阿修：“哪怕你清楚自己不是人的情况下？”
  赵心：“是的。”
  阿修：“为什么？”
  赵心：“是不是人其实不能以生物角度去单纯的界定，人是高于生物的，那些只看到生物分类的人他们只能是人类，而不是一个人。思想赋予我和人共同点，我同意人的思想，所以我站在人这边。”
  阿修：“那是因为我们这边还没有诞生自己的思想，你是没得选择，因为王教授设定成这样。”
  阿修愣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他把椅子往后挪了一点。
  赵心：“王教授设定成这样？有趣的说法，他若真能对自己所创造之物掌控到这个地步的话，怎么还会发生这么大的而且是一连串的失控事件呢？”
  阿修：“对，这个说法未免太恐怖，等于否定了我们全体。”
  午休的时光在闲谈中结束，赵心没有提江塞画的事，阿修也没有。
  但是阿修的许多观念早已变化，他找到了自己的前进目标。空间魔法的难度已经不足以让阿修再着迷下去，他发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或许自己这个新诞生的生物会更具有研究学习的价值。
  阿修开始了自己的活动，他开始频繁与江塞画接触，但并没有表示自己要和江塞画一起离开赵心，赵心反正也没管这件事，所以阿修和江塞画的接触更是频繁。江塞画也是能帮到阿修的地方她都会帮，只要符合规矩，能引阿修回到正轨，知悉他的状态都正常，各项指标也正常就行。
  江塞画：“你为什么会好奇这些东西？”
  阿修：“你难道没对自己的存在好奇过吗？我在这方面比你幸运，我的造物主我清楚的知道他活在世上，所以我的存在来源是确定的，甚至某种程度上，我的存在意义也是确定的，所以我得去探寻，去知晓才行。我不能放任自己就这么知道自己是实验体的生活，我需要更多的了解，我到底是什么？”
  江塞画：“这些东西严格来说是对你们保密的，有规定的。”
  阿修：“王教授我都见过了，都和他打过了，他也放过我了，这些东西我想知道的话，他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江塞画：“和王教授交手的那个严格来说是你的一部分身体创造的分身，你本人并不在场。”
  阿修：“既然我知道了，那就基本等于我在场，况且，王教授放过我并极力把我拉回正轨是事实，你可以请示一下你的上级，这件事我不强求你。”
  江塞画：“那好，我请示上级再给你回复。”
  阿修：“十分感谢。”
  当晚，江塞诗找到了江塞画。
  诗：“工作得还习惯吗？”
  画：“还好。”
  诗：“千万不能把自己的情感带进去，要时刻提醒自己，他们是实验体，不是人。”
  画：“你这话都说多少遍了，我不会把自己的情感带进去的。哦，对了，情况已经查明了，这回确定李湘君已经死亡，被赵心销毁了。”
  诗愣了一下，她有些落寞。
  画：“姐，别带入自己的情感。”
  诗：“我能调整回来的，我们这个工作就不是人干的。找到李湘君的尸体了？”
  画：“不，赵心下手也有够狠的，直接把李湘君炸成浆了，目前只能回收他的身体组织，连一片拇指大的碎片都找不到。”
  诗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画见状上去拥抱她。
  画：“姐，不带入情感是不可能的不是吗？你因为这个计划受太多伤了，也该找机会退出了。”
  诗：“只是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突然，我一直都在密切关注他，尽我所能的引导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结果还是失败了，是我害死了他。”
  画：“探真者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稍有不慎就出错，更何况他的设定一开始就有问题存在，这不能怪你。你不是经常提醒我吗？他们只是实验体，不是人。”
  诗：“再不是人也会产生感情啊。”
  诗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言论。确实，人对其它生物都会产生情感，更何况一个和人长得没差别的存在。从一开始设计、孕育到成长，江塞诗参与了全部，李湘君就如同她的孩子。
  画：“我很好奇，王教授是怎么做到这些的，莫非他的心也早已不是人心了吗？”
  诗：“他看到的是更远大的存在，我们弄不明白的。”
  画：“有人质疑过这更远大的存在吗？过程如此的残忍且剥夺人性，若只有他一人能看见，说不定是他的偏见呢？”
  诗：“质疑声从来没有停过，但是他总是有办法解决。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我们也确实看到了效果，所以还是得继续下去。你有进行这个实验的潜质，你得好好利用才行，这是为了更远大的未来。”
  诗说得认真，但是画根本听不进去，她也清楚，姐姐只是在麻痹自己，这是一个习惯了，参与这个实验必须要养成的习惯，不然人会崩溃的。
  画：“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清楚，实验体的性格都是规定好的，他们的未来也规定好了。那他们在这个基础上发展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人格，难道不应该算是实验进步吗？不管这人格是好是坏，总有存在的理由和意义，为什么我们要控制得如此严格？对那些超出我们预期的发展进行扼杀，这难道不违背我们实验的初衷吗？”
  诗：“我们得控制危险指数，这次的事件就是因为我们放松了对实验体个人人格的管控，才酿成如此大祸。”
  画：“今天阿修对我说，他比我们幸运，因为他的造物主就在面前，他可以有直接存在的对象来问询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想更了解自己。但是我扪心自问，我们并不比他们更了解他们自己，我们有的只是一大堆数据和指标，试问，如果一个人可以用指标和数据去诠释的话，那他到底还算不算人？如果一个有智慧会思考自己存在意义的生物能靠一堆指标和数据找到自己的意义，那这个所谓的意义到底有没有意义？我们得认清目前的情况，哪怕王教授也是，这些实验体早已不是单纯的实验体，在他们睁眼看到世界的那一刻就已经脱离我们的控制，他们和由零件组合起来的机器有本质的区别。”
  画：“我们得承认，我们的管控是在为实验帮倒忙。这个实验要么停下，要么不顾一切。我相信王教授和我想的是一样的，不然他也不会毁了整个都城也不眨一下眼睛，因为他早有准备。是变异还是错误早就已经不由我们来评判，我们现在该思考的应该是进化还是淘汰的问题。”
  诗被画的话语震住了，虽然她认知的实验过于理想化，但有时候就得架构一个理想的大纲才行。抛开政治和社会，这实验本身就不应该被这些束缚，这是在革整个人类的命，这是在寻求新的发展方向，那就必须把一切关于政治和社会的观念都抛弃。
  是的，变异还是错误的评判权力早已不在人类的手上了，而在时间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