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陆朝骞后面，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浸了微雨的泥地里，好不容易走到一块干爽处，低头瞧瞧，裙摆已经沾满了泥土，拎起来十分沉重。
  我苦笑，我果然是天底下混得最差的小仙。
  抬眼望去，陆朝骞已经走得有些远了，想来我也跟不上他的步伐，还是算了吧，我决定原地歇会。
  正准备席地而坐，只见不远处的陆朝骞停住了，将马拴在一棵桩子上，然后折返回来到我跟前。
  “累了？”他弯下腰问道。
  我只是无聊罢了，却不好说的，只挥手赶着他：“你骑马去玩吧，我在这等你就好。”
  “那我也歇会。”他说着，随之坐下来，捡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树干。
  我望着好不容易找到的那块干爽草地，已被他占去了一大块。
  “哎，那马，放那么远会不会跑了？”我指着那根不大结实的桩子。
  “没事。”陆朝骞索性闭目养神起来，“它可比你懂事。”
  我放下手，悻悻窝在一角。
  料峭春寒未散，周围漫步的只有三两男子，结伴而行。忽然，一个黄衣女子闯入我视野。
  只见她面容姣好，举止放浪，与芙裳那般的闺门小姐不同，一边轻盈跳跃，一边大呼小叫，如同一只蝴蝶，引得梅花树下结伴作诗的男子纷纷侧目。
  那女子身后还跟着一名男伴，却不像这般好光彩，虽然衣着华丽，年纪却已不小了，赤裸裸盯着那女子笑。
  女子却浑不在意，弯腰掬起一捧落花，砸在男伴身上，两人调笑几句，那男人一把女子搂入怀中，两人当众便纠缠在一处。
  给公子哥们煮酒的老妈子低低咒骂了几句，却被男子们笑着喝止了。
  我红了脸，连忙低下头，没来由地有些慌乱。
  我不紧想起那个遥远的夜晚，我趴在墙头看田黎和小蛇仙偷偷私会。那时候我不懂这感情，只是觉得有些气愤和一丝隐秘的向往。
  这时，几点细雨落下来，在梅梢上滚了几下，溅到陆朝骞的额头上，他睁开眼，掸去睫上的水珠：“下雨了？”
  随即站起身来，伸手来拉我：“走吧，找个地方避避雨。”
  我像一只受惊的蚂蚱一样跳了开来。
  陆朝骞抓了个空，他有些吃惊地望向我，使得我自己也费解起来。方才他手指擦过我手腕那粗糙的触感，不知为何，像火把烫伤了我似的，留下灼热的余温。
  我挪远几步，企图缓解一下我尴尬的举动：“我去牵马。”
  “不用。”陆朝骞当场否决了我，他捏着两指衔在口里，一声呼哨，枣红马轻而易举便挣脱了那根桩子，迈着纤细而得意的四蹄跑回我们身边。
  真是只不大识相的马儿。
  雨点大了起来，黄衣女子拉着男伴，结群的公子哥带着丫鬟小厮，开始四散逃避。
  陆朝骞解下外面罩的短衫，举在我的头顶。“真是不走运。”他说着，却冲我勾起了嘴角。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流下来，从下巴连续不断滴下去，我才发现他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淋雨。
  “过来。”我轻轻拉了他一下。
  他却跨了一大步，跟我紧紧靠在一起，他的脸一下子离我很近，近到他的气息撩过我的眉梢。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方才那两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感觉双脚有些战栗，想从他身边跑开，却又挪不动脚步。
  “目歌。”他的双眸湿漉漉地望着我，轻声问道，“你可还生我的气？”
  “没有。”我心不在焉地回答他。
  陆朝骞越凑越近，耳边传来他喉结滚动的声响，“把眼睛闭上。”他说道。
  此刻我无比听话，听话到不受自己控制。
  刚阖上眼，他的双唇就吻上了我的，唇齿之间的炙热气息喷在脸上，令我摒住呼吸，不敢动弹，他就这样久久辗转流连。
  四周人早都跑光了的，大雨震耳欲聋，将世间一切隔在我们之外，就像只剩我们两个。
  如果世上真的只剩我们就好了。
  一道响雷突然而至，劈在头顶的老梅树上，将我们都吓了一跳。好像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大雨已经把我们浇了个透湿，方才竟浑然不觉。
  “快走。”陆朝骞拉着我跑，他似乎也忘了。
  我们跑到一块突出的崖石下避雨，四周雨帘织成帷幔，陆朝骞从怀中掏出半枚玉佩，交到我手上。
  他将串了红绳的半块玉佩挂在我脖子上，玉佩滑入衣襟，冰冰凉凉地贴在胸口。
  “以后只准戴这个。”他捧着我的脸再次叮嘱道，“知道了吗？”
  我点头，兀自有些窃喜。
  他无奈叹气，拥我入怀，下巴在我的发间轻轻摩挲，有如大浪淘沙里偶然得到了珍宝，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呢喃道：”你要信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