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耳恭听。”
  “天地将亡。”
  “哈哈哈哈……”
  “我不是在讲笑话，你也不是在听笑话，你的看法是？”
  “蒙懿蒙大将军曾说过‘火种可以熄，人族可以灭，时代不还有我！’天地将亡，世上还有我谢玄。更别说我们时时刻刻都只活在当下，而天地只是将亡。即便天地现在就亡，呵，这天地间的荒谬事还少了吗？重来全盘清洗又如何？事情从来只有发不发生，没有应不应该！”
  “所以你放走陈业，却和雷蛮打，不图一时之快？”
  “阿原就是阿原。”
  “即便陈家高层主力不出动，陈宏也会再找你麻烦的。要我说，大家同窗一场，相见频繁，不如握手言和，我可以请我爹出面当和事老。”
  “兄弟有心，可免了。陈宏那种德行，那种货色，我谢玄绝看不上眼，也绝不屑与之同流！”
  “一直争夺下去不是个事啊，何况你的病？”
  “不会一直下去的，我的实力会迅猛增长，那种货色只会被我甩得远远的。”谢玄渐渐感觉到灵感补足的妙处，他对灵气的感知近乎天赋，不再受屏蔽的命蒂仿佛徜徉在天地灵气间，沉沉浮浮。他与灵气越来越亲和。
  “至于我的病，老样子，谁知什么时候才好，说不定哪天就自主痊愈了呢。”
  ……
  聊了好一会，马原谢绝了阿玄的邀请，坚持回家吃饭，谢玄送马原出门，两人另约了时间看刀。吴奇自打猎归来现下没事，谢玄吩咐其送马原回家。
  大门口，马原将走，又转过身来，“阿玄，秋狝快到了，这次你参加吗？”
  谢玄他们到青叶后就让谢玄入了公塾，一边学习一边修道。天方以儒学治国，儒习六艺，君子备武。春狩秋狝向来是盛事中的重头戏。谢玄因为身体原因已经辞过很多回了。然而此类盛事一次都不参与的话，是有风险的。
  自此任国相上台以来，天方焕然一新，这古国如睡龙苏醒，渐显峥嵘。他老人家提倡，非教无以兴国。谢玄入公塾修习，很大一部分缘由便是因这天方政令。
  这次秋狝也不参与的话，谢玄很难获得优良的风评，若是因此落下个“学艺不精”的名声，那他在天方国里的行走将会困难重重。这世上，谁会在意一个低能儿呢？虽然世上善人多，但没本领的人走到哪都会遭人白眼。
  马原是在提醒谢玄早做准备，既然阿玄灵感补足，算算时间到那时候，阿玄就够实力得参加了。他一直为“天地将亡”所震撼，神智仍有些恍惚，以致到出门了才想起这一茬。
  “我先准备准备。”
  “行，明天见。”
  “明天见。”
  天色快暗，此别，马原和吴奇出发走远。谢玄站着看了好一会，才踱回房间。一路上跟遇见的相熟部属友好问候。更多的只是陌路两视。
  今日事，可真多。他理了一会头绪。外事处理得还行，内事，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捞回一条命，顺带护符入体，灵感补足。这不，他现在对灵气的感知清晰多了，不像以前，灵气什么的根本无感，一直卡在修道第一步。
  现在，他有预感，今晚好好修炼，他将迈入纳气阶！哪怕纳气阶归属感气灵徒境。但，有进步就说明努力没白费，进展慢不用怕，低境界的战斗和境界本身的关系关联并不大。正如他今天以感气灵徒的身份打败一个聚气灵者。
  在众多下属面前打这一场，谢玄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作为人主，适时地显露天赋，才方便笼络人心。人心齐泰山移，他要做很多很重要的事，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无论是自己的修为提升还是众人的竭诚辅佐。
  逃亡这一路，惶惶如丧家之犬，他灵感不足，天赋始终不显。部属多已离心离德，可还有二叔镇住。但二叔走后的一年半来，在别人眼里，他越来越废柴。今天是个机会，他要宣示，真正的谢家嫡系回归了！不再只是病恹恹的鶸模样。
  他相信，随着护符入体、灵感补足，他将找到彻底摆脱冥疾的方法，并且觉醒无与伦比的修灵天赋，成长为一方高手。他相信，今天的武力宣示将只是第一次，以后还会有更多次。
  是时候让东隅大陆的人们见识一下东乾谢家恐怖的修炼天赋了。
  谢家宝树，虽枯犹荣！
  在踱回房间之前，他先去了一趟食厨解决晚餐。不出他意料，食厨里很多熟悉的旧人都在谈论他们的少爷今日因祸发病，却天佑得福，补足了灵感。少爷突然主持起了公堂论议这事令他们惊异。更令他们震撼的则是少爷的战斗天赋，小小年纪就以感气境战胜聚气境，了不得了不得，若无冥疾缠身，少爷说不得早就成大器了。
  武力宣示很有效果，就餐时谢玄和大伙说笑打闹，混成一片。当然，仍有一些人顾忌少爷身上的冥疾冥气，不敢过多接触，仿佛许兴的模样，还有许多其他人的模样仍在他们眼前徘徊。不敢招惹不能招惹。
  能修炼了，谢玄自然不再浪费时间。吃完饭就进了房间里，那间陈设简单的古屋。谢玄脱去鞋子，盘膝坐在床上。
  烈火诀、《金阳经》他现在都能修炼，练自然挑好的练，他在脑海中默念一遍《金阳经》，再回想今天运行时的要点难点。修炼是一个不断摸索精进的过程，即便他今天成功运转过《金阳经》，却不是说以后他按部就班就行了，只有不停地微调、尝试，他才能把握《金阳经》这部功法最真切的运转。只有那样他才能领悟这部经的精髓。
  那才是正确的修道方式，理解、尝试永不可少。以为修道纳灵可以一成不变，一劳永逸，那样只会固步自封。
  他小心地御使冥气，驱动小龙往身躯里游动，再度内视。
  那处海井漩涡扩得很大，已经不能再称作漩涡了，从小龙的视角来看，这已经是深渊了，仿佛天陨巨坑，从这一侧甚至望不到对岸那一侧。
  灵气洋流滔滔倾倒，冥气陆块隆隆坠落。越来越快，越来越满。不愧是彼岸花形态的命蒂，神性十足，源源灵气奔涌而来，神性光芒闪耀，普照褪杂。来多少淬炼多少，仿佛如许的灵气量还达不到命蒂淬炼处理效率的上限。
  护符更神秘，处理冥气同样游刃有余。
  谢玄借着感知命蒂，进而体悟天地间神秘的活跃的元素精灵——灵气。
  仿佛灵气并无分属，唯有进入人体后，渐渐地在修炼打熬中烙印上五行属性。
  他把心神绑在命蒂上，渐渐无我，忘了人躯的存在，就连眼耳鼻舌意也渐淡渐远，自己什么都没有，犹如进入死亡之境，不同的是，虚空异界中，一株命蒂摇曳。
  心神越来越静，静得小龙也安逸得沉眠。
  人是什么？人可以是什么？
  会不会是这份意识，这份“我”才是区分我与外界万物的根本所在？
  哪怕意识寄托到命蒂上，“我”依旧是我，哪怕我不再是人躯，而是一朵花，在虚无缥缈中摇曳生姿……
  花的世界，花的天空与人不同，没有耳，就没有静躁；没有眼，就没有光暗；不能动，就没有远近、大小。
  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我”，花中的“我”。五感六识全剥夺，仿佛梦境中沉眠。
  没有远近、大小，自然就没有物体的形状，没有物体。没有物体，也就没有三维空间。在命蒂这里，在花的生命里，也没有时间，它只是自己膨胀着茁壮着。时空在命蒂这里退散了。
  谢玄感觉到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朵花，那株彼岸花。准确地说，是他的心神维系在彼岸花上。整粒种子都是他自己，种皮也是他的一部分，幼茎突破种皮，身躯的一部分长着长着穿破另一部分。种子萌发长大，谢玄也仅仅感觉到心神被拉伸，渐趋淡薄。哪怕花朵摇曳摆动，他的心神也没有空间的观念，无空间可观。
  没有眼睛，即便有光照耀，也没有光明的概念。
  纯粹的一朵花，纯粹的他的性命本源。
  光声时空，一切都没有，有的是我，“我”只是我。空寂得没有世界，也快没有“我”。
  谢玄不知道，他此刻的修炼十分凶险。别人在修炼进阶纳气阶时，从没有像谢玄这么大胆。进阶纳气阶本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可现在，谢玄借助小龙内视，将自己的心神和命蒂——自己的生命的本源结合得太紧密了，领悟得太投入，这完全是将自己当做一朵花来观想世界。如果他无法自醒的话，他的心神就会附在命蒂上，脱不下来。而外界他的身躯就会变成——植物人。
  当然也可能是别人在这个阶段修炼时根本就不会内视，从而无法观想命蒂的存在，不知道命蒂是花花木木，从而也无法全心神地投入模拟。
  谢玄也真是异类，即便能内视，可把自己当做一株花草来观想，世所罕见，世上常人难为。或许这也与他多次冥疾缠身有关。总之，此子非凡。
  可怕的不是走不寻常路的人，可怕的是走不寻常路还走成功的人。
  花无眼，花的世界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