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梦见叶斯丝，她拿着一件雏菊色的内衣在胸前比了比，问我好不好看，然后我就一泻千里。
  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没有任何意犹未尽的感觉，而是感到满满的负罪感，上一次情有可原还可以归结是受了外部刺激，这次完全是大脑意识主观联想造成的。也有可能是跟最近看了树上春树的那本「挪威森林」有关，里面的某些桥段比看片碟片还刺激，让我产生无限的联遐想空间。
  但无论任何理由，梦里的女孩不是周莹，还是让我内疚。为什么会这样？抛开精神层面，确实叶斯丝的身体更让人产生欲望，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和周莹见得太少了。
  为了表达内心的歉意，在回信中我答应周莹晚自修的邀请，从下周一开始。约定这周末一起回家，顺道一起回趟母校。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教室顿时人走鸟散。我和周莹结伴踏上了回家的公车。之前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说这周回去，老妈在电话那头激动万分。
  以往我都是一个人回家，随便找个座位，要么闭目养神，要么看窗外的风景，一会就到了。这次两个人挤靠在一起，我眼神也不懂往哪看，话也不懂该说什么，深怕又让她看出我肤浅的一面，脑袋里拼命搜索着合适的话题素材。
  “这几天看了树上春树写的那本「挪威森林」，感觉里面的人都好奇怪啊。”
  “我初中的时候第一次看也是这种感觉，看不懂。上个月我又看了一遍，理解了不少，听别人说你不同阶段看这本书会有不同的感悟。我最喜欢里面这段描述，他把对一个人的喜欢比喻成春天的熊。”
  “我还是更喜欢那句‘哪里会有人喜欢孤独，不过是不喜欢失望罢了’，我怎么就说不出这么经典的话。”
  “这句我也很喜欢。”
  我在想能不能把话题引向关于书中对性的描述，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周莹也没有把话题接下去，她侧着脸望向窗外。道路越来越荒芜，杂草野花丛中不时冒出一间间残砖破瓦的小屋，稻田、水塘拉开着村落与村落之间的距离。电线杆从眼前滑过一根，又出现一根，看久了，眼睛有点花。
  “你有想离开这里吗？”
  周莹突然问我，眼神依旧看着窗外。
  “离开这里，去哪？”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每次回家看到的都是这些景色，有点看腻了。
  “你平时周末在家都干嘛啊？”
  我觉得话题变得有点感伤，赶快把话题拉回生活。
  “也没干嘛，帮姐姐带带孩子。其实无聊得很，我都不爱回来。有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可以不回来啊。”周莹扭头看了下我，咧了一下嘴，仿佛说露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不然下个星期就不回来了吧，县城里好玩的比较多，到时带你去逛逛。”
  “好诶。”周莹的眼神里放出了光。
  接下来一路上我就给周莹说起县城里有哪些可以逛的地方，可以算命的小庙，女生首饰用品一条街，体育场附近的那家四果汤最好喝……基本上都是叶斯丝带我去过的地方，确实付她点学费不亏。
  到家后，我给周莹打了个电话，表示安全到家，再次确定了下明天在母校碰面的时间。
  回家的兴奋还没持续到吃完晚饭就提前结束了，晚饭吃到一半，母亲被她的牌友给叫走了。
  洗完澡暂时还没有睡意，又不知道能干嘛，百无聊赖的打开电视。这个穷乡僻壤唯一打发时间的方式便是看电视，收不到几个台，能收到的也都是一些电视购物的，或者演着老掉牙的电视剧的。换了几个频道，竟然有两个频道同时在演《新白娘子传奇》，里面许仙对着不知是人是妖的白素贞喊着娘子娘子，白素贞对着不知是男是女的许仙喊着相公相公。寒暑假还没到啊，这白娘子也来得太快了吧，我感到无奈的同时也佩服像这样的片子可以有如此长的寿命，竟然可以从我7岁演到17岁。
  第二天早上，在校门口准点见到周莹，她把头发扎成了两条辫子，穿着初中时的运动校服，只是颜色上看起来旧了点，尺寸上还算合身，走在学校里，估计还真有人会把她认为是初中生。
  周莹有点害羞的回避我的眼光，我也不好意思多看。走到了当年的初一（1）班门口，我们同时意识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要怎么进去？
  隔着窗户，看着里面的课桌椅，寻找当年的位置。清楚的记得初见周莹的场景，记得那天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坐在第四组第三桌，她的桌位号是40号。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焦在黑板上，寻找几年前粉笔画的棋盘格是否还留有痕迹。
  想了好多种方法，都进不去，差点就想破窗而入。除非等到值日生周末来班级有事，但这种几率太小了，索性在教室外捡了三个颜色的粉笔头，直接把教室外的水泥地作为棋盘。一个颜色画格，另外两个颜色落子。
  周莹下棋的时候特别认真，碰到难以抉择的棋步眉头紧锁，小指扣着额头，我都怕她把粉笔嚼到嘴里。以前也是这样，遇到险棋时，她会想很久，我就坐在讲台桌上等她思考，看着她那半张被夕阳打红的脸庞。当她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咧出微容，说明想好破解之法。如果是手掌顶着额头，不时敲了几下，说明准备投降。
  下了三盘，我赢了一盘，输了两盘，周莹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用水清理完战场，在校园里闲逛。读了县城里的高中，再回到这里，发现它变得好小，没走几步就绕完了。由于是周末，逛了一圈也没看到几个人，本想能否遇到以前的老师，也没能遇到。
  临近中午，气温开始热了起来。走累了就坐在初三教室旁那棵高大的白兰花树下休息，这棵白兰树依旧老当力壮的开花散叶，香气扑鼻。当年读书时，树下就是那些早熟的青年男女最常呆的约会场地，调皮的男生会爬上树，摘下那些白兰花夹在女生的耳朵上，讨她们欢心，哪个女孩子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白兰花，一定是学校里的女神级别。
  我站在台阶上，跳起来摘到了一朵离地面最近的，花骨朵很大，含苞的状态是白兰最美的样子。把它别在周莹的耳朵上，趁机撩动她耳旁散落的头发，她害羞的低着头看脚下蠕动的小虫。初中那时候我就特别羡慕男生帮女生带花的动作，这个心愿没想到这一刻得以实现。
  自从我把白兰花带到周莹的耳朵上，她似乎就再也没有抬起头看我。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我们在校门口分别，周莹踩动着能和地面擦出火苗的车轮，一头扎进了太阳里。几年前的那个夏天，也是在这里，也差不多这个时候，一个女孩也是从这里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我又看了好几集新白娘子传奇，终于把这两天熬完了，周日吃完午饭，就向母亲表达了去意。临走前把碗也给洗了，家里的卫生打扫一遍，母亲见我还没打算出门，终于猜到我的用意。
  “要多少说吧。”
  “那就再给我一个星期生活费吧。”
  “月初一次性给你一个月的钱了，这才月中就没钱了？”母亲背身在柜子前边数钱边数落着我。
  “你现在还没挣钱，不懂挣钱有多么不容易，这两年单位不景气，很多人都下岗，哪天搞不好我跟你爸也都跟着一刀切了。家里也没多少钱，买完三大件这几年都没添置过什么东西，洗澡还是烧开水，你都看得见，就为留点钱给你读大学。外面能省还是尽量省着花。”
  这些话听着我一阵心酸，这种心酸感一直持续到我回到学校宿舍，走进网吧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