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没有看见靳奕，玲姐说他去公司了。
  馨媛很早就在楼下客厅里等着，看到我出来，赶紧上前握住我的手，“小冬，你怎么样？担心死我了！”
  作为我一年精神病史的唯一见证人，我知道她很担心我受不了靳奕结过婚的刺激，勉强给她一个笑容：“放心，我已经没有那么脆弱了，况且，我们证都领了，就算有问题也得慢慢解决，难道真的再去办个离婚啊。”
  馨媛松了一口气，拉着我的手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玲姐给她添了杯新茶，又给我端上一杯热牛奶和两片全麦面包，“太太，先生临走时叮嘱我告诉您，一定要吃早餐，您……可以……可以生他的气，但身体是自己的。”
  我点点头，“谢谢，玲姐，我们说说话，你去忙吧。”
  “是，太太。”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俩，馨媛赶紧凑到我身边：“他解释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小口，平时觉得牛奶很膻，但这一口却似乎有点甜。我抿了抿嘴唇，“前妻而已，解不解释都过去了。”
  馨媛叹了一口气，“小冬，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多说两句，靳少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这社会，哪个男人没有点儿过去，而且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其实你和吴浩没有关系，那就说明他真的连背叛这种事都不在乎了！他是真的爱你，不管他跟谁结过婚，现在和他结婚的是你，他最爱的还是你，你都受过那么多苦了，别再折磨自己了，有些事，不用那么清楚认真。”
  我看着眉头紧锁的馨媛，这个年纪和我一样大的女人，艰难的生活和我这个负累让她不得不接受各种历练与考验，至今也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她却比沉沦爱情多年的我更加坚强、成熟、通透，简单的几句话，却是实实在在的道理。
  “馨媛，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放弃已经开始的婚姻，你放心，我知道失去他的痛苦，所以，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放手。”
  馨媛目中露出欣慰之色，“小冬，你能这么想，太好啦！曹阳也就……”
  她骤然捂住嘴，一脸慌张。
  “曹阳？”我确定，我听到了曹阳的名字。
  馨媛松开自己的嘴巴，无奈道：“哎，我真是办不明白事儿，一激动就说漏嘴了，小冬，你就当不知道吧，曹阳很担心你，又不方便过来看你，所以一大早在我家门口等我，拜托我劝劝你，还嘱咐不让我告诉你。”
  我撕下一块面包，嚼在嘴里，索然无味。
  馨媛眼珠子一转：“小冬，你和曹阳也是一起长大的，现在靳少也不在家，我也就好奇一问，你没有觉得曹阳对你……其实有点……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没回答，终于把一片面包吃完了，应该能向他交代了吧，第二片实在难以下咽。
  五年前，在曹阳和聂蕊结婚前一个星期，我去帮聂蕊收拾东西准备搬家，看到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就随口问她里面是什么，她有些害羞又有些激动，简单的给我讲了盒子里面的那件“宝贝”的来历。
  那是在她第一次在曹阳家留宿的时候，她依偎在曹阳怀中，问他自己是他第几任女朋友，曹阳没有回答，只是从保险柜里取出这个木盒送给她，他说，这里面是他全部的爱情，以后他的爱情由她保管。
  聂蕊说，她原以为木盒里面会是传家之宝之类的东西，结果却太出乎意料了，她当时哭笑不得，但既然曹阳说那么重要，就必须收好，至于来历，曹阳却绝口不提。
  我也对里面的东西很好奇，她打开盒子，让我自己看，只一眼，我的心就开始下沉，那是一枚有洞的游戏币，只是没有拴着麻绳而已。
  小时候我让他用钉子在游戏币上面打一个洞，用麻绳穿成项链送给靳奕做礼物。当时打了两枚，因为我嫌第一枚打的洞偏了，所以不要了。原来他没有把那枚游戏币丢掉，而且一直秘密保存着。这是竟然他全部的爱情？我的心像被无数把重锤敲打，很疼却无能为力。对于这个在我心中有着重要位置的男人，我不能回报他什么，因为，我连下辈子都许给了靳奕。
  我握着馨媛的手，很严肃的看着她，语气沉重，“馨媛，曹阳为了我打碎了秦涛那个坏蛋的一个肾！他对我，就是像对妹妹一样，我也是把他当成哥哥，所以，你千万别瞎说，小蕊现在怀孕呢，容易胡思乱想，你这张嘴，一定要把好门！在靳奕面前也是，千万不能往这上面扯，听见没！”
  她使劲点头，“你放心，我的嘴有多严，你还不知道？刚刚那是对你不设防，一高兴才说漏嘴的。再说，曹阳拿小蕊多宝贝啊，我刚刚那就是瞎问问。”
  我这才稍觉安心，喝光了所有牛奶。又聊了一会儿，馨媛说还要带客户看房源，就匆匆离开了。
  我回到房间，找到手机，打给靳奕，听筒里才响了一声，他就接起来了。
  “喂，你……起来了？”
  “嗯。起来了，馨媛早上来看过我了，刚刚走。”
  “好……”他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吃了一片面包，牛奶全喝了。”我像个孩子似的汇报。
  “很好……”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沉默片刻，重复道：“很好……”
  “你……什么时候能处理完公司的事情？”
  “随时。”他毫不犹豫。
  “今天中午，我亲自下厨，等你回来……老——公——。”我刻意把最后两个字说的很清楚，尽管有些不适应和难为情，但总要有第一次的，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我把耳朵紧紧的贴在听筒上，期待着他的反应。
  他沉默了很久……我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
  我静静地等着，已经等了他九年，也不在乎多等这短短的十几秒，
  “谢谢……”他的声音依然低沉有力，稍稍停顿，“……老……婆。”
  我笑了，是很开心的那种笑，“中午见！拜拜。”
  “拜拜。”
  既然相爱，何必折磨，既已过去，何苦追究，我想，我们俩又闯过了一关，而每次闯关需要战胜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心魔。虽然前路茫茫全无定数，但至少现在，我们是幸福的。
  至于我在过去的九年里所承受的一切苦难，我决定继续保守秘密。因为如果我和盘托出，于我而言也就是图个畅快，并无其他改变，而于他而言，一定是痛苦难当、自责万分的，以他的性格，以他对我的在乎，也许会用刀子扎进自己的肚子，尝一尝我当时的疼痛，所以，我算来算去，这笔账不划算。
  我现在要做的是，让玲姐陪我去买菜，今天中午做些好吃的，让他吃一顿我做的饭，这才是个妻子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