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归田
作者:月小沂      更新:2021-06-22 18:30      字数:5105
  三年后,白先生安详地离开了人世,泽婉夫妇也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南方。他们时而在北山,时而又在京城。至于那人,此后便没人知晓他的踪迹了。
  谍国,此时谍皇已经退位,出行在自己的王国之中。他的身体已经腐朽,但仍拖着残躯去视察雪灾后的重建,农田水利和军事设施。可纵然力争,生活的奔波操劳还是容不得他身体的控制,最后也然倒下了。外部,渭和已融洽好核心的关系,运作稳健;内里,济和和户部等帷幄着农事营商,民生平顺。
  一日早晨,一仙国官船缓缓靠岸,那踏出甲板的便是容色威严的仙皇。
  “瑞儿,瑞儿!”后宫里,谍皇在迷糊中听到呼唤,迷离地睁开眼来。
  他看了近前的人好一会儿,才悦目道:“皇兄!”
  “诶。来了。”仙皇应他道,像儿时一般握住他的手。内监上前伺候他坐起倚靠后,便退去了门外。
  “感觉怎样?哪里还有不适?”仙皇也坐定,关切问去。
  “没有痛疾,只是没有力气。”那人笑答。“皇兄,我本想这次回来再出海一回,却身不由己了。让你奔波了!”
  “哪里的话,我早该要来的。”仙皇道,“可济儿说你视察去了,我便是到了京城也寻你不得,所以便没来。不过听到你还可出门视察,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是的。”谍皇也笑。“可人算不如天算,我的时日只怕无多了。以后再不能为孩子们打算,得交给你了。”
  “不许胡说。且渭儿如此优秀,何须我操心。”仙皇眼神瞪去。
  “我知道我的身子。”谍皇说。“我一定要见你一面,是为了那孩子的事儿。渭儿虽处事不惊,心里却是十分看重他那个弟弟的。”他握住那人的手,“皇兄,若我孩儿日后给您带来不便,你一定要留他们一条性命。”
  “你这说的哪里话。杜家也乃我的子民,我的良臣,我如何会处置于他,更何况他还是你的儿子。”仙皇握他的手用了用力,慰藉去。
  “我知道,可未来的事儿不可知,我怕终有那一日。”谍皇说。他那眉宇的忧虑和天下父母是一样的。“你也知他不可去南方,也不愿回家来,又爱他的父母至深,所以你那便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瑞儿,此事儿你无需顾虑,我会护着他的。纵然他日我归去,也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多谢皇兄!”那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时,御医等送来药膳。“皇上,请饮些参汤吧,这样会感觉好些。”内监礼道。
  “好。”那人应着。一旁的仙皇也接过茶盏。
  毕后,仙皇又向他道:“疲累不,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那人摇头。“我现在感觉很好。”
  “好。”仙皇也悦。“。。。。。。瑞儿,那件事儿你是如何得知的?”他接着问去。
  “此事儿详细我也不知。”参汤让那人确实多了些力气,眸子也聚亮起来,“是他们兄弟俩发现的。”他道,“家里雪灾,孩子不是跟你买了所有的储备吗?在那些储备里,粮食没有作假,可其他物料却有滥竽充数的部分。可这也乃正常,下面有些蛀虫中饱私囊也是有的。但是,在那些物料中竟然掺进了一些□□箭支来,还藏的极好。它们粗制滥造,腐朽不堪,根本就不能用。济儿发现之后立即报了渭儿。最后他们认为是你得不到讯息,有你国中良民故意所为,要借我之口提醒于你。”
  仙皇听到这里,眉宇悲漆,面上泛起失望之色。“朕闻此事儿,痛心之至呀!”他摇头叹了一声。
  “皇兄不必自责,此事儿已然过了。”那人还安慰他。“我得知了此事,便立即着人去查,果然发现你库中武器大多都是粗制滥造,根本就不能用。如此一旦遇到急战,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一个国家就算数百年能够安宁,国中之储备也万万不可大意。儿愚弟也知你是不允许这样的错出现的。”
  “所以便是我儿,也应以死谢罪于天下!”仙皇也再次绝望摇头。
  这次那人没安慰他。“后来渭儿怕告知于你有伤颜面,正踌躇如何解决,接着薄岛之事儿就来了。这后面的事儿你便也知道了。”
  “所以他给八儿去了信件对吧?”仙皇忙问。
  “是的。八儿能买到最好的武器,及时补救,他做的非常好。我知道因为此事儿你必然会十分生气,所以也给十三打了招呼,务必照顾好你的身子。”
  “瑞儿,你我唇齿相依,此情我会记着的。”此时,那人已经润目,
  “不必介怀,我不是说了还有事相求,孩子要托付于你。”
  “朕答应你!”
  此时,御花园一隅,那两兄弟正在亭中用膳。渭和虽已在高位,对济和却还是十分随和。
  “你常不在家,我都无聊得很。”他说。
  济和笑了,“你现在可是君王,不能随便出去玩。”
  “是啊,我说要去看看粮田他们都不让,说什么事儿多没有时间,还真是像小时候一样呢,处处受管!”
  “可不?”济和笑道,“阁老们还提醒于我别跟你呆太久,否则影响你休息!”
  “无聊!”那人瞪眼。
  这时,真文过来了。
  “主子,殿下!”他向二人行礼。
  济和停下了筷子。“怎么?”渭和看向他。
  “主子,天监来报,将会有大事儿发生,内阁已闻之前往。此外,金国羽翼已丰,与南方开战已如箭在弦。”真文说。
  “嗯。”渭和应了一声。“他怎么样?”
  “这几年在琼州带孙女,白先生过世之后便走了。不过有消息说他在蜀地。进宝这些年得罪了太多人,只怕有性命之忧。”
  济和听到这儿,眉宇暗了起来。 “知道了,你下去吧。”谓和道。真文便点了个头退下了。
  “怎么,就没胃口了?”接着,渭和看向那人。
  “我吃饱了。”济和应他。
  那人给他倒上一杯酒,“我还不知道你?”
  “进宝看到泽园之火,心里还没缓过来呢,心里愤恨又悲伤,所以过刚易折。”济和说,“。。。。。。也不知现在的他到底怎样?”
  这话让那人的眼神暗了下来。
  茶山,快近八月,招娣一行便收拾着赶回京城,因为家豪的生日快到了。蔡府,老蔡头也年迈得拄上了平衡身体的拐杖。家里还是老两口和一些仆人,孙儿们都长大外出求学去了。
  城郊的镖局武馆。一大早,头发胡子已近花白的丁勇还是照例早起,去巡视镖师和孩子们的操练。在那操练的队伍中,前排两个高大的年轻人特别惹眼,他们健壮,机灵,充满阳光。那丁老头看着他们,眼角就咪了起来。
  “爹,不管你答不答应,我和哥哥是一定要去的。”傍晚,一处外墙朴素的民户厅堂里,那两人站得笔直,对一个中年男子道。那男子身着素色的丝绸软缎服装,一看就是很低调的人。
  “浚恩,你才十四岁,正是需要学习的时候,你不能去。你哥哥年长,他去是应该的。”他对那个小一点的年轻人说。
  “爹,”那年轻人忙道,“孩儿知道爹的心思,哥哥要去军营,爹便想让孩儿在家操持生意。可孩儿不愿意。”
  “你。。。。。。”那人被戳破了心思,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
  “孩儿不管,孩儿是一定要和哥哥去的!”那人又说。这时,他们的母亲来到,两人便笑了起来。
  “老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她笑吟吟地看了孩子们后便去到那人身旁,“这是好事,就你老古董,执拗!”
  那人眼神柔了下来,“我不是说了吗,念恩大了底子也好,他可以去,可浚恩还小,去了能做什么?”
  “娘,你看爹。。。。。不讲道理!”浚恩叫了起来。
  “爹,军营里除了战士,其他也需要人的,”那大一点的孩子对他道。他五官端正阳刚,一看就是内敛的性子。“浚恩刚到年纪,虽然小了一点,但去了可以先做别的。既是国家召唤,我们是一定要去的。”
  “玉冰,此事儿爹就同意了,玉笙也支持他们去,你可别拖后腿呀!”那妇人瞪向他。
  他也回瞪去,起身看向那哥俩。“军营可不像家里,让你们养尊处优,那是保家卫国。既然去了就要能吃苦,可别给爹丢脸!”
  “是!爹,我们能!”俩孩子雀跃而去。
  接着,那妇人近他前,“没人打理你的摊子,可是不高兴了?”她眼神内疚。
  “没有。”他笑道,“生意算什么?他们如此其实我很高兴的。”
  “好。”
  她看着丈夫上了马车。他要去豆腐店。
  豆腐店,自玉夫人去世后,宅子大部分时间是空置的,玉笙偶尔会回来住上一阵。不过旁边的竹园和水井有人管理,杜家也质朴,便也没人会打来偷盗的主意。不过家豪一下山,就会自然地回家里来。
  现在,玉笙已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人了,小时候的打架王已变得稳重而不惧。玉夫人去世后,他在两个叔叔的教育下,心智也练得成熟而隐晦。茶山的生意家豪不让他插手,所以他便跟着玉冰打理家里其他的生意。而玉冰,这些年除了教他做生意外,还广拜名师让他不断地学习。这不,近两年来他都在一个玉工的手下学习雕刻。添置了最新的设备,将所学一切融会贯通,他知道自己可出师了。
  每每回到豆腐店,他都会打开玉老爷的暗室,去捣鼓那些表面无奇的石头。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产品”也一天天的多了起来。。。。。。他做的最多的是玉簪。精致而晶亮的发簪比起手镯,更受百姓的欢迎,因为在阳光里它出彩而安全。玉冰会算着时间卖上几件。每一件,都是不菲之数。与金钱而言,他们非常富裕。
  玉冰去到豆腐店,看到蔡府的厨工们正在厨房里忙活,便知家豪夫妇也回来了。那二人车马劳顿,正在休息。他又去到玉笙的房间,发现那人眼神呆呆的,似乎不太高兴,却又极力想要遮掩。
  “怎么了,玉笙?可是哪儿不舒服?”他急忙近前。
  “三叔,我没事儿。”那人笑答。
  “三叔还看不出来?可是累着了?”玉冰又问。
  “没。”玉笙低下头去。
  “来,我瞧瞧。”玉冰箍住他的肩膀,四处看去。
  “三叔,真的没事儿。”玉笙见他神色紧张,便将他扶去坐下。他倒上茶水,玉冰便知他要说了。
  “三叔,我听北来的商人说南方就要开战了,只怕会是一场恶战。”玉笙看他道。
  “所以你担心你爹?”那人放下茶盏。
  “爹老了,已经不能上战场,可他也一定会在的。”玉笙的声音有些哽咽。“三叔,我。。。。。。”
  玉冰知道他的想法。“玉笙,家里的摊子也很大,只要你好好的,你爹才会安心。至于其他的,我们只能理解他,支持他,却没法帮助他。”
  “我想去南方,和爹呆在一起。”
  “不行!”
  “三叔。。。。。。”
  “玉笙。。。。。。你别担心,他可以照顾自己的。”玉冰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三叔,我怕。。。。。。无论结果如何,我不能让爹吃太多苦了!”
  “他不会同意的。玉笙,他的路必须走下去。为他做好其他的,就是你给他最好的支持。”
  “。。。。。。不,我不愿意!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三叔,让我去吧!”
  “不行!”玉冰颤声答道。难道告诉他他们已经死了?
  这时,门“咯吱”一声开了来。二人一看:家豪正脸色肃严地站在门口。
  “少爷!”玉冰惊慌地站了起来。
  “二叔。”玉笙倒还镇定。
  那人进门将两人的容色看了看,沉下脸来。
  “你爹是皇子,富贵在身,能吃什么苦?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向玉笙责道。
  “什么。。。。。皇子?”那人一惊。此时,玉冰知道,他没有听到前半段;是该将向孩子全盘托出的时候了。
  清晨,一个年轻人慢慢走入杜家的墓林之中。。。。。。
  此时,江南徽州,金军将要南下开战的消息已令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有确切的暗道消息传来,金军正在扩充兵马:全国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全部上战场,十五至十九岁的负责后勤,五十岁以上的农耕上税。除此之外还招兵买马,给军队补充了数万流民。
  而临安朝廷,百姓并未见异动。但商客的逃离,物价的飞涨,钱币的贬值,赋税的增加,还是让大家嗅到了战争的气味。
  一小镇上,阿忠和那人正向一家字画店走去。。。。。。。店内,朴素的老板娘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孩子在一旁偎着他。
  “要最好的砚台。”那人说。看妇人眼眶红红的,他判断他应是有些伤心。
  “是。稍等!”老板娘从木架上取下几只砚台来。他看了后很满意。末了,满意道:“嗯,是上次我说的款,就要这个。”“哦,怎的没见你家老板呢?”然后他又问。
  妇人瞬间眼眶红了,“他病了,正在屋里歇着。”
  “哦,难怪看您挺伤心的。”那人道,抬了抬眼。一旁的阿忠会意:“夫人,我哥刚好懂一些医道,可以给你家老板看看。我们以前来买过东西,也算见过一两回。”
  “是吗?”那妇人惊喜道,遂又忧虑,“可大夫说他没病,是心病,难医。”
  “哦,既是如此,那看看更是无妨的。”看她担心他们是坏人,又说:“这样吧,我进去就可以了,让阿忠在店外等待就好。”
  “是!”她便让孩子引了路,也去给阿忠沏来了茶水。
  一个时辰后,他牵着孩子出来了。两人付了银票,带上货物走了。
  妇人看着他们离去,突然听见孩子喊道:“娘,你看,一千两银子!客官是不是给错了?”
  “什么?”妇人大惊,细看去,“啊,错了错了,他给错了。不行,得去还给他们。鳞儿,你看着店,娘去还给他们。”她忙对孩子道。
  “是。”孩子应道。妇人遂即拿着银票走进庭院,准备从大门出去。转进家,她看见丈夫竟站在庭院之中。
  “夫君!”见他能起来了,她兴奋地近前,手中还攥着那张银票。
  “娘子。”
  说明事委后,他道:“不用去了!他是。。。。。。父亲的朋友!”
  客栈里,阿忠端来茶水。
  “大哥,那孩子怎么样?”他问。
  “心有郁结来自仇恨,说通了便好了。他很健康。”那人道。
  “大小就是个好孩子的,以后不会差的。”阿忠说。
  “对。当年是他让书礼活了下来,我永远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