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早早地于暖就起了。
  毕竟要出门办事，老话说的好，赶早不赶晚。
  李巧花跟于晴日常早起，没睡够的于暖揉着眼出屋的时候, 前者正站在院子里收晒干的衣服，后者则坐在西墙边葡萄树下的石凳上, 捧着本书在看。
  院子里这个场景, 让无事从来不早起的于暖，突然有了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娘，姐, 早啊，几点了？”
  李巧花手里拿着衣服, 回身看到她二闺女站在院子中央还愣了下：“呦, 起了？”打完招呼才想起她今天有事要办，不由催促道：“六点多了，快洗洗去吧，你爹去打饭了，一会你不是要跟你爷爷出门？趁太阳还没出来，赶紧吃完趁早出门。
  “哦，好。”洗漱完, 擦着脸于暖想起家里一直归她管的那个：“阳子呢？还没起？”
  别看上学日子于阳不爱起, 一到星期六跟放假他起的比谁都早。
  起来乍一没看到他, 于暖完全是习惯性随口一问, 就跟回家没看到娘, 问爹‘我娘呢’一样。
  李巧花手里叠着晾干的衣服，说：“出去了，你还想他着家？”回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去你范爷爷家路上，要是路过供销社，你记得进去买一斤糖提上，等会我给你糖票跟钱。”
  季家村是没有供销社的，平日队员们买个针线洋火啥的，都是跑公社的供销社去买。
  于暖擦脸的手一顿，把昨天老爷子的话搬了出来：“爷爷说让拿点高粱酒，我昨天倒了三斤出来。”
  大夏天的，供销社糖估计早都化了。
  “礼多人不怪，况且，你这事要搁十年前，说什么都得摆上一桌的，不过现在是条件不允许，咱先欠着。”说着李巧花就放下手里活，翻箱倒柜的找起糖票来。
  以前走亲访友，带着几斤面或七八个鸡蛋足以，不过自有了集体食堂，各家就把粮都交去了食堂，今年三月，上面也下了‘禁止个人养猪养鸡，必须大队统一养殖’的条令，家里厨房现在真的是空空荡荡。
  幸好有些票还是会定期往队员手里发，有事不至于让人真的抓瞎。
  没一会，于建宗就打饭回来了，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于阳。
  早饭照旧窝窝头跟拌咸菜丝，夏天太热，棒子面粥已经不做了，中午倒会煮一锅绿豆汤给大伙消暑。
  吃完早饭，李巧花把糖票跟钱递给于暖，不放心的叮嘱：“记得找个供销社把糖买上，跟着你爷爷你听话啊。”
  虽然嘴上这么嘱咐，心里面李巧花对二闺女还挺放心。
  因为她知道，家里二闺女算是姐弟仨中，脑子转的最快的一个，虽然偶尔不着调，不过大事上却一直挺靠谱。
  听到糖这个字，埋头吃饭的于阳立马把头抬了起来：“要买糖吗？娘，二姐要去哪？”
  “你二姐要跟你爷爷出门一趟，你赶紧吃饭，吃完还得刷碗呢。”李巧花两句敷衍就想把儿子打发掉。
  显然于暖比她娘更了解于阳一些，不等他继续问，就把话截了过来：“去年夏天来爷爷家的还拿过点心来的那个爷爷，我要跟爷爷去他家一趟，去学习。”说完，于暖分别感受到，她姐移过来的目光跟她弟移走的目光。
  她坦白道：“范爷爷是个大夫，听爷爷说他想让我跟他去学一下医术，你们要是想学.......等我学会，我可以教你们......”
  说完，家里大的小的一个接话的都没，沉默从四面八方扑来。
  还是于阳心直口快：“我跟大姐就不用了，二姐你好好学，你学会了，以后我们看病就不用钱了。”
  旁边于晴微点头，刚才她以为是字面上学习的意思呢，既然不是，她就没兴趣了。
  现在她脑子里想的，全是考初中、高中、大学的事，别的暂时还拉不起她的注意。
  于暖：“......” 没想到都是这样的姐弟。
  打好招呼，于暖提着酒，拿着糖票，去了老宅。
  祖孙俩一碰面，倒没耽搁，结伴出村直奔小李村就去了。
  路上路过好几个村的地，于暖看到有的地里麦子到现在都没割，都烂在了地里。
  陆续走过几个村的地，于老汉唏嘘：“糟蹋粮食，连种的种子都瞎在了地里。”
  于暖一直没搭话，沉默着，现在外村情况比她想象要严重很多，自从麦收到现在，她一直没出过村。
  前段时间起早贪黑的下地让她没时间思考别的，现在往别村的地里一看，她才知道，不是所有村都抢收过，很多村直接放弃了自己地里的粮食。
  早上六点半出门，爷孙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半才到。
  到了小李村，于老汉带着于暖，熟门熟路的找到范老爷子家。
  大门开着，不过院子里没人，祖孙站在门口，于暖朝里面喊：“有人在家吗？”
  “有人有人。”伴随着应答，出现在于暖眼前的，是个踩着小碎步从屋里出来的小脚老太太。
  年龄看着六十上下，黑色单裤，暗灰的斜襟单衣，头上包着一块醒目的白毛巾。
  很古老的装扮，不过于暖还挺爱看，自家老太太也有两身斜襟衣服，不
  过她偶尔不干活时才穿一下。
  “弟妹，仲安在家吗？”于老汉问。
  看清来人，范老太太热情起来：“于大哥，快进家，他刚出去，我喊人叫他一声去。”
  把于暖祖孙迎进家，范老太太朝屋里的孙子喊：“平林，去街上把你爷爷喊回来，就说你于爷爷来了，让他回来。”
  话音刚落，屋里的平林就窜出来了，得了奶奶吩咐，他跟于家祖孙匆匆打完招呼就出去找爷爷去了。
  前后脚没多久，范老爷子就自己回来了。
  他到家时，范老太太正跟于老太寒暄着呢，无非是因为祖孙俩拿来的东西。
  “来就来吧，拿这些干啥。”
  “没多少，酒是前年家里做的，上次仲安说去挖草药没趁手工具，刚好我没事编了几个。”
  除了于暖手上提的高粱酒跟去供销社买的一斤白糖，还有于老汉编的三个背篓。
  “来啦？你们吃早饭了没？”进门打从见到于暖开始，范老爷子就知道收徒的事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