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底能过多慢？
  像条缓慢蠕动的鼻涕虫，一点一点向前挪，不时还要停下来歇歇脚，楚浚觉得这条鼻涕虫已经爬了一年那么长，扭头一看墙边的立钟，尼玛，才过了五分钟。
  楚浚觉得快要等到老时，窗格轻轻一响，一道蒙面倩影跳进来，站在了朦胧的月华里。
  “我等你等得心都焦了，”楚浚跳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伊泽诺娅，“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奇怪，明明都赢了，为什么突然帮我一次，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呸，”伊泽诺娅啐了一口，“鬼才喜欢你，我看你可怜，又让你一次罢了。”
  “那可谢谢你了，”楚浚一笑，“你把面巾摘下来，我都知道你是俄美莉娅了。”
  “你知道又怎么样？”伊泽诺娅哼了一声，“我既然敢在你面前暴露身份，就不怕你去举报。”
  “我怎么会去举报你？只是你老戴着面巾，不闷么？”
  楚浚忽然欺身直进，抓住伊泽诺娅的双腕，轻车熟路地把她压在了窗口上。
  “混蛋！”伊泽诺娅挣扎两下，放弃反抗，别脸看向一旁，不和楚浚对视。
  楚浚大着胆子凑过脸去，用牙齿把她的面巾叼了下来，一张浑然天成的俏脸暴露在他眼前，暗淡的夜光也无法遮掩这张脸的美丽，确实是女祭司俄美莉娅。
  伊泽诺娅“呀”的一声轻叫，但只瞪了楚浚一眼，又把脸别开了，身份暴露其实也无妨，反正再过不久，她这个身份就该消失了。
  看着眼前的俏脸，楚浚胸口“砰砰”直跳，真怕自己忍不住一口亲过去，松开伊泽诺娅，退开两步，“我早就知道你一定很美，但真没想到你这么美。”
  但凡漂亮的女孩子都有些许自负，伊泽诺娅也未能免俗，她蒙着脸时就一直被楚浚夸漂亮，现在真颜暴露，应了楚浚的夸赞，双眸中不自觉闪过一抹得意，轻轻哼了一声，绕过楚浚，走到床边坐下了。
  “老实说，我揣测过一百次你住哪里，身份是什么，”楚浚转身看着她，“但真没想到你会是一名女祭司。”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伊泽诺娅嗤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去做祭司？”楚浚又问。
  “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你管。”伊泽诺娅冷言冷语。
  “你不说我也猜得着，”楚浚随口调侃，“你应该刚加入教会不久，不然以你的美貌早名扬奥特兰克城了，不，不止奥特兰克城，整个尼塔尼斯城邦都会轰动，不，也不止尼塔尼斯城邦，全泰坦帝国恐怕也找不到，另一个像你这样美丽的女祭司，你是不是觉得跟着暗月混没前途，所以想换个前途远大的职业？”
  “胡说八道，”伊泽诺娅被楚浚说得笑起来，但接着又俏脸一凝，“我来不是跟你废话的，头环可以给我了吧。”
  “你都这么让着我了，我也不好意思耍赖不是，走吧，带你去拿。”
  楚浚说着翻出窗口，扒住墙壁的缝隙上了屋顶。
  伊泽诺娅接着跟了上来，问：“你把头环藏在屋顶了？”
  “那倒没有，不过你放心，头环今晚肯定能让你拿走，”楚浚在屋顶上躺下，看着繁星密布的天幕说，“就是想换个环境和你聊聊。”
  “谁有空和你聊，”伊泽诺娅哼了一声，“快把头环给我！”
  “我说了给你，肯定会给你，绝不耍赖，”楚浚拍拍身旁的楼瓦，“你来这里躺着，和我聊聊。”
  “呸，我才不去。”伊泽诺娅走开两米远，坐在了屋顶上。
  楚浚朝她那边挪了米许，说：“我记得咱们上上次见面，你说我站在光明里，你站在黑暗里，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你看现在，月光快把整个屋顶照亮了，咱们都在光明里，世界上光明的地方还有很多，你可以走进来，谁也不会拦着你。”
  “我说过让你别对我抱有任何幻想，”伊泽诺娅冷笑，“月光就算把整个奥特兰克山都照亮，也照不亮我的心，除非我死了，你把我的心挖出来。”
  “这话说得倒也对，人总说心黑心黑，心藏在胸膛里，什么光也照不到，当然黑，”楚浚笑了笑，“但我真觉得你不是心黑的人，你很善良。”
  “我善良？”伊泽诺娅嗤之以鼻，“我恨不得放把火，把这个世界付之一炬，我善良？笑话。”
  她说着话，掀起一块屋瓦，用力丢到了不远外黑沉沉的山背里，似乎胸口满腔愤懑，无处发泄。
  “你也不用那么狠吧？”楚浚又朝伊泽诺娅挪了米许，躺到了她身边，“人活一世，好比草木一秋，愁也是一生，乐也是一生，能快乐些就尽量快乐些。”
  “如果你父亲被人活活烧死，你母亲也被……被人杀死，你还快乐么？”伊泽诺娅反问道。
  伊泽诺娅每次提到母亲总犹豫一下，楚浚忍不住问：“你母亲怎么死的？”
  伊泽诺娅默不作声，但眼中忽然泛起了泪光。
  “你就当我没问。”楚浚急忙改了口，这个问题问得也确实有些笨，他见过勃朗特男爵妻子的画像，很美的一个女人，这样的女人失去家庭的庇护，又没有自保能力，会遭遇什么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虽然楚浚改口很快，但伊泽诺娅还是心情大糟，站起来说，“我就问你头环在哪里？”
  “就在这里，我马上给你，”楚浚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明明还能聊下去，他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头环真的只是件遗物么？”
  “你给不给？”伊泽诺娅似乎真恼了，瞪着楚浚问。
  “给，给，”楚浚从随身携带的魔法袋中，把那枚头环取了出来，“这枚头环我一直藏在身上，还带出去过很多次，所以我一开始就违约了，我现在正式承认，这场赌约你赢了，我输了，心服口服。”
  “你……”伊泽诺娅剜了楚浚一眼，把那枚头环抢过去，放在掌心细细端详了一眼，然后推了一把楚浚，沿着屋脊跳到后山的一棵树上，消失在黑暗中。
  “按照约定，我要答应你做一件事，你什么时候还来？”
  楚浚扬声问，但黑暗中无人回应，他摇摇头，从屋顶翻回卧室，一眼瞥见伊泽诺娅蒙面用的黑巾还落在地上，捡起来看了一阵，忍不住蒙在脸上嗅了嗅上面残存的余香。
  正陶醉，窗格一响，伊泽诺娅从窗口翻进来，把那块黑巾抢过去，白了楚浚一眼，“变态！”
  然后从窗口翻出去，倩影一闪不见了。
  楚浚也奇怪了，怎么每次自己露出最猥琐的一面，总要被这姑娘看到？
  他看着窗口发了阵呆，一声长叹，躺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