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去成所谓的花楼。
  进是进去了，不过刚进去就出来了。
  因为那居然是一家高级会所。
  披着古装的皮，内里却完全是现代化的建筑，让伊悠然瞬间没了兴趣。
  两人还是去骑了马，果然几乎与现实无异，她立即在马场购置了一匹马，据马场的人所说，等她“骑术”更高一点，可以将其带出，作为坐骑。
  马骑与游戏里别的坐骑不一样，需要真正的骑术才能驾驭。
  伊悠然喜欢这个设定。
  夜无忌道，“早知道，这些普通的马，比飞马还讨你喜欢，上次买坐骑就应该带你来这里。”
  伊悠然摇了摇头，飞马是功能需要，这个是爱好。
  她说出这一句，等他们离开马场时，已经是第二天，虽然金陵城的设定是“永夜城”，没有天亮，但外面大陆已经过了一个晚上。
  绿无心早就已经将妃夜居里所有家具打造完成，一脸哀怨的看着两人各自牵了一匹马从符文台走出来。
  不过很快，在伊悠然第二声师兄之下，又屁颠屁颠的跑去给她在竹海里裁出一条跑马道去了。
  等到跑马道以及豪华版的竹制马房也建完，夜无忌取出幻羽晶石记录完整个无忧洞，对她道，“我去一趟神策府登记，这样我们的妃夜居就不会被刷新了。”
  伊悠然点头，目送他走进符文台，绿无心在一旁看着，直到夜无忌离开，才语带唏嘘道，“看得出来这小子很喜欢你，可你根本不喜欢他，对吗小师妹？”
  伊悠然扫了他一眼，将新鲜的竹叶递给“飞墨”，看着它像是现实里一样嚼食。到仙市之后，她就没有骑过马了。现在突然接触到，才意识到十分想念。
  绿无心不在意她的不理会，也控制一把竹叶去喂旁边夜无忌的马，她的马是黑色，夜无忌的是白色。
  “一匹白马，一匹黑马，黑白配啊，啧啧。”绿无心似是嘲讽，又似是可惜，啧啧感叹完又看向她。
  “话说回来，小师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喜欢他怎么不跟他说清楚啊？”
  “说不清楚。”伊悠然目光落在槽食盆里，语气不带起伏。
  “这种事情哪有说不清楚的？直接拒绝啊！”绿无心摇头，觉得她这分明是推托之词。
  伊悠然再捡一把竹叶，不想再多说什么。
  绿无心看她一副不愿解释的模样，不由想起那两位来，心里暗暗为她着急，你现在不跟他说清楚，以后恐怕要用血来说清楚啊。
  两人各有所思，一时都没有开口。
  伊悠然喂完飞墨，回到竹亭重新收拾之前的棋子。
  绿无心想了想，也飘过来作势邀请，“来一局？”
  “你会下？”伊悠然抬眸看了一眼。这其实不止是在问他的棋艺，还有他这副形态………可以握子吗？他之前可以造房子，可是因着材料都是竹子，都是他的徒子徒孙的理由。
  绿无心切了一声，“我又不是那不学无术的小子。”说罢从身上烟雾中荡出一缕绿色，牵引了一颗棋子落下。
  原来如此。伊悠然对他控灵的手段表示了一眼欣赏，跟着捻出一枚棋子。
  两人你来我往的下了十来子，伊悠然便微微一笑。说人家不学无术，你棋艺比他来说还是差了点。
  正想着，秋千架后光芒一闪，符文台亮起又暗下，夜无忌走了出来。
  见两人在下棋，他立刻眉间一皱。
  很快步入亭中站在桌旁，两只手往棋盘上一撑，已把棋子搞乱，绿无心连忙往后飘去，因为这小子一把他的七魇兽火就烧了过来！
  差点没把他三魂七魄吓死！“你又发什么疯？！”当初他可就是被这小子的七魇兽火给打残的，他居然还敢对他放！
  不料夜无忌比他更凶，指着竹楼道，“你滚回你的房间去！”
  绿无心被他吼得有点懵，下意识去看对面女孩。
  伊悠然放了棋子，双臂抱胸正对着他们俩。也不见她有开口的意思，眼神平静，只是没什么表情。
  “小师妹，你………”他想说你不打算帮我说句话？他如今这个样子是打不赢夜无忌这个臭小子，可他这样无理取闹，小师妹应该站他这边啊。
  “滚！别逼我再烧你一次！”夜无忌的脸已经冷得像冰。眼中代表纯血兽灵的赤红也蠢蠢欲动。
  绿雾中，绿无心凝出的那一双眼委屈的看了女孩一眼，终究敌不过这家伙的淫威，不过他也是有骨气的，偏就不回竹楼，往妃夜居外的竹林去了。
  待他远去，亭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夜无忌狠狠将棋盘摔落在地，棋子飙得蹦跳起来，他甩开衣裳坐下，冷脸看着亭外，却又什么都不说。和往日面对她时，总是无话找话的形容大不相同。
  伊悠然看着他的侧脸，看了片刻，慢慢放下手臂，在桌面上撑了一下起身。绿无心说已将房间布置好，她还未曾去看。
  手腕一紧，她回头，对上夜无忌抬头几乎是盯视过来的目光，双唇却紧抿着，仍旧一语不发。
  她当然看得出来，他这是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了什么，但想必是与她有关的。过去，她也曾哄过他，不过如今，她却不知道该不该哄，要如何哄了。
  被抓住手臂，挣脱不开，她也学他一样，不动也不语。
  夜无忌手上紧了紧，克制住将她拉下来的冲动，见她这副模样，又忍不住恨得牙痒痒。她总是这样，杀人于无形。让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让人毫无办法，让人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恩恩，你就不能喜欢我吗？
  这句话说出去，他就知道是自取其辱。
  所以他盯着她，这句话写在眼睛里，却不想说给她听。
  她没有心，也没有肺，他一直都知道。
  怎么能奢望，她能给出回应呢。
  心中叹了不知第多少口气，夜无忌想只能是他先投降，怎么能指望，她先开口。
  他改为用两只手握住她的手，用脸颊在掌心蹭了蹭，见她抗拒着皱眉，他回以过去常给她的那种大大的笑容，带着一份哀求开口道，“恩恩，我不会下棋，所以你也不要跟别人下好不好？”
  伊悠然再度将手抽了抽，这次他放开了，她抬高手臂揉了揉手腕，才回以反问，“所以我也要不会才行？”不准她和别人下，那但凡他说不会的东西最好她也说不会？这话换做别人已经可以解读为在骂他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了。
  夜无忌看着她愣了一下，脸上的委屈这会儿变成了真的。若是以往，她哪怕皱一下眉他也该示弱求饶把话题揭过去了，可是这会儿心里这股委屈变成了执拗，变成了冷冰冰的先已在他体内刺了个千疮百孔的怒火。
  他竟不想停下，不想控制，哪怕会伤害到她，哪怕会让她和自己一样痛。心里竟为这个念头诡异的生出一丝窃喜。
  “可我就是不想你和别人下棋，就是不想你把时间都给别人。”
  这一副完全的“你只许跟我玩”的孩子口气，让伊悠然的那点生气化作无奈，她重新坐下来，将棋子收好，睨他一眼，“夜无忌，今年贵庚？”
  她叫他的名字，足足又让少年愣了两秒，刚刚的一切想法都烟消云散。脑海里只余一个声音在回荡：夜无忌，夜无忌，夜无忌。
  ………今年贵庚？
  他本能回了一句“十七”，等到听见自己说出口，才反应过来她不过是在调侃，不是真心问他的年纪。
  他方在心头懊恼自己这呆头鹅一样的表现，却见女孩脸上神色沉了下去，低头摆弄棋子，不再看他。
  习惯去猜测她的一切喜怒哀乐，夜无忌才从懊恼中醒过神，他刚刚说了什么？他说了“十七”。
  十七岁。
  夜无忌也低下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没有说谎，夜无忌是永远只有十七岁了。就像过去的她一样，永远………定格在十七岁。
  这个游戏，除了高额的游戏舱费用，还有持续消耗的营养液，两人所用的品质又不论哪一种都算是昂贵的了，此刻却就这样不知时光流逝的用来发呆。
  若是三家问在这里，恐怕又要感叹一番：有钱人呐……
  但此刻画面里的少年男女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顾不得这些。
  他们或在伤心，或在难过，只是沉默不语。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不论他们心情如何，两人之间无意展现出的默契却是有的，似乎这一刻，很难有第三者走进这个画面当中，打扰他们。
  镜中映出两人静坐竹亭的画面，镜前，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弯曲，紧扣，慢慢攥成坚硬的弧度。
  下一秒，镜面轰然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