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机已到。
  原本应该保持安静的夜行，有个人却让另外两人特意抽出时间在僻静处等他笑够了五分钟。
  “女人……哈哈……女人，你这家伙前世居然是女人…………”
  起因是三人入夜时分决定行动人选时，夜无忌以山海笑太过五大三粗不利于夜间银币为由，让他在客栈等，他和恩恩单独潜入皇宫即可。
  不料山海笑掩唇咳嗽两声，回了一句：“其实，我也可以不那么五大三粗的。”
  在两人的惊讶中，他让“山海笑”躺进客栈为真灵准备的棺材里，再出现时已是一位…………绿色兽灵。
  夜无忌本还有些不满这家伙和自己一样的真灵属性，在注意到这家伙的性别时，立刻转为疯狂的大笑。
  不过他笑归他笑，伊悠然在看过山海笑用真灵表演的隐身技能之后，对他很满意。
  当然毒舌的夜无忌立刻又对此作出了评价，“学这个技能也是因为羞于见人吧？啧啧………”说完又狂笑不止。
  此时听到夜无忌提到前世之说，伊悠然开口疑惑：“前世之说不是指生灵么？”
  夜无忌停住笑看她，“你听谁说的？据我所知，前世之说只有一个说法，就是指真灵啊。”其实两种说法都有，他只是不想看她这样说，像是在维护山海笑。
  伊悠然听了微微一笑，她内心也更认同真灵。不过，看了一眼山海笑…………她也没有开口说赞同。
  只将话题移到夜行之事，“还要笑吗？不笑就出发。”
  她这般冷冰冰、例行公事般的询问，夜无忌再多的笑意也笑不出来了，当即委屈的看她一眼，点头答应，“一点也不好笑，走吧。”没有人注意到，他刚才笑出来的眼泪……是真的。今晚的行动，他没有再多看山海笑一眼。
  精灵王宫第一眼看过去并不复杂，甚至你会觉得这里面一幢幢的宫殿是不是太小了一点，但其实这是运用了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本就是精灵最出色的一项发明，当初七族消灭破天一族的战役中，这项发明功不可没。
  虽然精灵将之公开，与其他几族共享，但总有一些压箱底的技术是留着自用的，想必这座皇宫已将这些精髓运用的登峰造极，炉火纯青。
  不过夜无忌在进宫之前掏出了一张“海图”——海市蜃楼地图。
  顾名思义，皇宫大大小小的蜃楼，虚虚实实的海市，甚至隐藏的地牢暗道，这上面都有详细的标注。
  伊悠然将海图接过，赞赏的看他一眼，“你白天是去取这个？”
  “嗯，”夜无忌很受用她的夸奖，尽管只是一个眼神，也令他心情飞扬，“不过给我的人说，这海图已经是半个月以前的了，皇宫蜃楼师每十天一小改，一个月一大改，这张图大致虽然没错，但可能部分会有出入，我们还是要小心。”
  “在下可以先行探路。”山海笑说完，隐去身形。
  伊悠然两人也都换上了夜行衣，根据队伍地图上的绿点提示，悄悄跟上。
  三人是从皇宫东南方向的围墙翻进去的，精灵皇宫的宫墙也维持了城门的风格，建得并不高，不过同样的墙头上有结界。
  这一处的结界是用冰系灵力构建的，伊悠然研究了一会儿，试着用自身冰系灵力包裹魂力刺穿腐蚀，夜无忌在她工作的周围布下一圈小结界，直到她开出可供三人通过的破洞，也未惊动守卫。
  山海笑的兽灵隐身避开宫墙下的一队白银铠甲士兵，躲在一处宫殿廊柱下发了一条信鸽。
  “前方有三队士兵来回巡逻，你们不好过来，不如我先去找到公主的寝宫，再通知你们？”
  不待伊悠然发队伍信鸽回应，夜无忌抢先回了他一句：“可以，你赶快去吧。”
  伊悠然不赞同的看他一眼，还是发了一条信鸽，将刚才的海图拓印了一份给山海笑。
  她因为喜欢读书，手链中伴生书灵的等级极高，虽然书灵还未找回来，但里面的技能不影响使用，其中就有一个拓印锦书技能，虽然立体的海图拓印在锦书上失去了灵动，但也不过恢复平面图而已，还是可以看的，总比没有要好。
  夜无忌也不赞同她总对这家伙表示关心，直接道，“以我们两个的实力，完成这个任务绰绰有余，根本不需要他多事。难道恩恩你就真的打算在这儿干等吗？”
  当然不。
  七族中赫赫有名的精灵皇宫，她还是有足够的好奇的。
  夜无忌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你不会”的表情，作势去拉她，“走，我带你去先去主殿看看。”手跟着被避开，伊悠然只让他带路，他也不介意，依旧神采飞扬。
  两人换了一个方向，避开巡逻士兵，转入一座皇宫花园。
  此刻深夜，花园里除了需要避开门口的守卫，里面并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倒是可以闲逛一番。
  “你说这是真的海市还是假的？”夜无忌还有心思玩耍，摘下一朵牡丹，确认是真的，丢到一边。
  伊悠然也触到一朵粉菊，是假的，化作烟雾散。
  夜无忌哧哧一笑，“恩恩，你运气没有我好哦。要不要再试试？”
  伊悠然没理他，取出海图查看主殿的位置。夜无忌也不尴尬，凑过来和她一起看，不玩游戏就不玩，总之这月黑风高夜，可以和她一起夜游，他怎么样都高兴。
  两人看过海图，正准备离开往主殿潜去，却在这时，前路忽然亮起灯光，有人入了皇宫花园。
  两人迅速躲入一旁假山后，从孔洞中往外看去，只见就在十几米外亮起一座凉亭，白日里见过的艾琳·诺维尔带着两名侍女踏入凉亭，旁边还跟着一位所穿制服大部分玩家都认识的女人。
  “美容师。”夜无忌悄声道。
  艾琳坐下之后，美容师就开始在她耳边工作。艾琳的耳廓上显出字迹，开头是艾琳两个字，第三个却是“微”。
  此刻美容师正运起风刃一点一点将这个字切割下来，夜色中闪着银光的灵力不断冲击，字体在一阵挣扎的颤动之后绷紧，仿佛到了极限一举崩碎，化作烟雾消失。
  “好了，公主，这是最后一个了，已经没有了。”
  “她这是在做什么？改名字？”夜无忌收回亭中视线，看向身边的女孩。那个名字，那个“微”字，是恩恩取得吗？
  “恩恩，我一直还不知道，你过去的生灵叫什么名字呢？”
  “已经消失了，还问它做什么？”伊悠然留下一句，就绕出假山，走向凉亭相反的方向。
  夜无忌在她身后稍顿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凉亭中的艾琳：这个女人该死！胆敢用了微的名字，还敢弃如敝履！
  伊悠然等了一会儿，见夜无忌没有跟上来，也不去管他，回忆海图的路线，自顾寻去主殿。
  精灵的主殿在花园北面，首先要穿过一条九曲回廊。伊悠然勾住廊檐，上了廊顶，避开了廊下巡逻的士兵。
  夜无忌远远看见了她掠过廊顶的影子，灵动无声，勾起笑容赞了一句：还是这样像猫。
  他没有跟太紧，与她隔了十来米的距离，悄悄缀在她身后。猜想她现在应该想要独处，刚刚那女人做的事，连他看着都火冒三丈，何况是她。这也就是她现在不一样了，若放在过去…………
  夜无忌暗中叹息一声，没有再回忆下去，专心追向前方的女孩。
  其实今晚他心里也不好受，都怪那个山海笑，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他。
  提醒他，除了在游戏里陪伴她以外，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他抓住的就是一个虚幻的空壳，一个恶作剧一般的美梦。
  此时此刻，他也不敢过去，怕靠近她，和她说笑她不理，他也会笑不出来。
  看，明明知道他还没有跟上来，她也不等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在不在她身边。就只是想到这一点，他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这个时候，如果她再冷冰冰的看他一眼，恐怕就能把他打败，彻底打趴下。
  他果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胡思乱想间，前方的女孩已经避过最后的守卫，顺利溜进了主殿。
  主殿很宽敞，却不是有人居住的地方，这是电视剧中帝皇朝会的设计。
  金色地毯铺在中央，直通九层台阶之上的王座。
  两边是臣子站立的空间，可惜此刻没有皇帝也没有臣子，连一名端茶的侍女都没有，只余一殿的空寂。
  踏入殿内的女孩却在失望之后打算离开之时，莫名又回转，抬头望向金毯尽头的王座。
  她看了许久，大概有五分钟之久，忽然朝前迈步。
  一步，一步………接近了王座。
  她看着这东西，忽而笑了笑。
  轻轻低低的一声，清叹般空灵。
  “怎么？小姑娘也喜欢这王座？”
  忽来的声音如闪电劈过，令她惊起回头。
  大殿门口，不知不觉多了一个人影。
  暗夜中，看不清那人面貌，只觉迈步姿态悠闲，闲庭漫步一样，慢慢走入她视线。
  待人走近了，她才看清，那是一个戴着透明水晶面具的男人，身上的衣装不像她这样低调，而是一身华丽的金袍，边缘缀着张牙舞爪的黑色云纹。
  面具虽然材质透明，但类似钻石的多面切割，又晶莹闪烁，只看到一片刺眼的光，没有办法看清这人的容貌。
  但是…………
  一袭金袍………
  如果不是玩家的话，没有npc会穿金袍，除了………魔族。
  “你是………虚空之城的人？”
  来人接触到她直勾勾盯住自己的目光，又听见她这样问，似乎觉得她颇为有趣，微微偏了一下头。
  “小姑娘蛮有见识的嘛。那不如你再猜一猜，我是谁？虚空之城的七部首座之一，还是四位圣君之一呢？”
  女孩站在九层台阶之上，男人站在台下，一个俯看，一个抬头。
  一个玲珑娇小，一个………霸气如帝王。
  伊悠然没有说话，她想到了一个人。不是七部首座，也不是四位圣君。
  不管他是与不是，她这一刻，却不想说出那个名字。
  只是目光仍停留在男人的脸上，若可以穿透这张面具，看到他的样子，或许就能了却她游戏中的一个夙愿。
  “小姑娘，你看起来好像认识我？我们是不是见过？”男人双手背在身后，在她沉默不语时，忽然又开口，语气中多了一份试探。
  “不认识。”伊悠然言简意赅。
  男人似乎笑了一下，伊悠然走下台阶，决定离开这里。
  男人看着她一级一级台阶走下来，没有动作。
  直到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经过他身边时，金色袍袖一动，他出手想要抓住她。
  伊悠然身形一动，双脚脚尖柔若无骨般交替旋过，人已距离他五步之外。
  男人看着她动作，面具下薄唇微张，似乎震惊了一下。“你………”
  伊悠然已不理会他，运起云柔，身影如雾如烟，极致的柔软与灵动，又迅捷如电，几个呼吸间已消失在大殿门外。
  她没有看到，背后男人看到这一幕，忽然捂住胸口，嘶哑的说出两个字：“云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