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鹿和霍菲坐在医院急诊大厅，青白色的灯光落在灰色纹理的pvc地板上，两人都低着头看手机。已是深夜，急诊室里排队的人并不少，不远处的收费口，游一川神色凝重地握着付款单。他刚把一单业务搞丢了，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去理智动手打人了。从毕业后他一直很自律，藏起了锋芒和戾气，可自再见莫鹿起，本已稳固的形象开始崩塌。
  游一川回头看着莫鹿，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白色裙子沾了泥渍，膝盖和手肘都贴了白色的创可贴。护士给她清理伤口时，莫鹿咬着嘴唇，脸都憋红了。
  莫鹿抬起头，看到游一川也在看自己，又红了脸，眯着眼，手掌挡住视线，俏皮地吐着舌头。
  游一川忽然觉得莫鹿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还是那个少女模样，微笑时嘴角的弧度最美，弯弯的笑眼，闪着长长的睫毛。但她的言行举止却像换了一个人，少了隐忍和躲闪，竟然会在公共场合表现出他们的亲密关系，这不太像一个内向姑娘的样子。
  ”你和他什么关系?“霍菲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她以为会把这个小情人吓得哆嗦，没想到莫鹿没有理会她。继续地对着游一川挤眉弄眼，这让她觉得自己看来很可笑，和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的人说话，到底是拉低了谁的智商？“喂，喂？“
  “你在和我说话？”隔了很久，莫鹿忽然回头，“我以为你在打电话呢？”她掩面而笑，时不时偷看游一川几眼。
  “傻子！”霍菲小声唾弃，已经一点多了，开了一个小时车，把他们送到市中心的医院，她已经感到腰酸背痛，很想回家睡觉。霍菲撇了撇嘴，“你不知道人家有老婆吗？”她看着莫鹿的表情一点点地凝固住，有些得意，整个身体变得不在那么沉重。
  “他爱的人是我。”莫鹿没有看霍菲，有些赌气。
  霍菲眉毛一挑，真不知道边上这个女人哪儿来的自信，可偏偏游一川对她是百般的宠溺。可以为了她动手，为了她和客户反目成仇，为了她放弃难得的大订单。霍菲实在无法对莫鹿产生好感，甚至觉得佘北对莫鹿的威胁是多么得大快人心，游一川的出现让人沮丧无比。
  “困不困？”
  霍菲抬头看着游一川，他的发型早已凌乱，脸颊挂彩，青了一片，即使这样，他看起来比工作时更有男人味。
  “困啊，眼皮都要撑不开了！”
  游一川愣了愣，看向霍菲，他差点忘了是霍菲开车把他们送到医院来，在这里干坐了几个小时。
  “真抱歉！你早些回去吧…”
  霍菲脸一红，真想收回刚才自作多情的回答，人家分明问的不是自己，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没关系，那个，我送你们回去吧，反正明天我还得去还车。”
  “那好吧，去我住的酒店。辛苦你了。”
  霍菲点头不语，表情变得微妙，快步出去取车。
  莫鹿靠着游一川的肩膀在车后面睡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酒店。游一川刷卡开门进去，特意开了暖色的灯带，免得灯光刺眼。他打开阳台的窗，一阵疾风吹得纱幔乱舞。
  莫鹿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白色整洁的床单，翻卷的轻幔。桌子上的笔记本还没有合上，整理好的行李箱靠在墙边。这一切似乎很熟悉，让她觉得应该想起点什么片段，但她的脑海里却是空白一片。
  见状，游一川赶紧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有些犹豫地开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拿到那把钥匙的吗？”他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问出这个问题到底合不合适，但莫鹿如果不愿意回答，他也不会逼迫。
  “是谷总，他让我开车去接他。”莫鹿一拍脑袋，急忙转过身，她忽然明白了，钥匙是被谷连城拿走了。“为什么他拿到钥匙？你的助理在会议室仔细查过，并没有找到啊！”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拿到手的，但是这次，他把你害苦了。”游一川不舍地吻着莫鹿的双唇，“如论如何我也不会这样伤害我最爱的人。”他把莫鹿拥入怀里，两人一起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游一川抚着莫鹿的脑袋，长发光滑而柔软，“他早有预谋，激怒了佘北，亿染就不得不投奔你们公司了。”
  “那我们要当同事啦？”
  “就你鬼精灵！”游一川捏住莫鹿的鼻子，“说真的，以后少和他接触，你那么笨，被卖了都不知道。”
  “你吃醋了，是不是！”莫鹿扑倒游一川怀里，拿脸蹭个不停。
  “是吃醋了，这朝夕相处的，你那么傻，要是被他占了便宜怎么办？”游一川反手压制住莫鹿，把她护在身下，张牙舞爪，“让我看看，有没有被占便宜！”
  “诶哟，别欺负我，伤口疼！”
  打闹了好一阵，两人总算是心满意足，胸口起伏不定，却相视而笑。
  …
  王晴躺在床，看着卧室的天花板，放空自己。枕头边上的手机里还放着电视剧，是花好月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桥段。她母亲还住在医院，需要进一步观察。保姆打扫完卫生，做完晚饭，已经走了好一会了。桌上的菜已经也已经凉透了。王晴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是过得那么慢，没有一通电话，也没有一条消息，仿佛此刻，全世界都把她遗忘了。
  十点左右，开门声响起，又冷漠地关上。徐彦加班完回来了，窸窸窣窣的换拖鞋声后，是厨房开关门声，微波炉运作完，提示音又响了好一会。王晴默默地听着，徐彦吃饭时，不锈钢筷子与陶瓷碗之间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悠哉悠哉地吃完，开始洗碗。水龙头依旧开得很大，王晴皱了皱眉，好像看到了池子里水花四溅，地板上水渍斑驳。
  客厅忽然安静下来了，书房的关门声重重撞击了王晴的胸口。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非常慢，几乎可以被忽略。她撕下面膜，拍了拍脸部的精华液，这个夜晚注定漫长。王晴推开浴室的门，准备洗脸，忽然被正在脱衣服的徐彦吓到了。
  从背后看，徐彦的身材保持的还可以，丝毫看不出已经发福的肚腩。他身上很白，手背都没有肌肉，也没有赘肉。臀部结实，腿上密密麻麻长满了毛。徐彦并没有什么反应，推开移门，打开花洒洗澡。
  王晴洗脸的时候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该不该主动进去，和徐彦一起洗澡。想来想去，自己头发已经洗好吹干，还是不想再打湿了。涂完护肤品，回到床上，她还不着急睡，仍然抱有侥幸的想法。每一天，她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悉心呵护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为的是哪一天，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哪怕有微弱的可能。
  卧室的门又关上了，把王晴身心都关在了门外。她裹了裹被子，觉得好冷，手机里电视剧声音被调高，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些许安慰。
  对王晴而言，徐彦就是一个人偶。他就在那里，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没有起伏的情感，也没有温度和温暖。徐彦是动画公司的设计师，剃着光头，戴着眼镜，文艺气息十足。他工作高峰时经常日夜颠倒，如今隔三差五要在家通宵加班。虽然和王晴生活在一起，可比起夫妻，更像是合租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奋斗的目标。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作息时间不一致，仿佛是生活在两条平行线上的人。哪怕是王晴想要刻意改变自己的吃饭睡觉时间，也等不到徐彦。关了灯，王晴用被子蒙上头，铁了心的她坚持要等徐彦心甘情愿的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