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作者:简马      更新:2021-06-22 02:27      字数:3187
  我说,他干什么去了呢?
  我爹说,他说去找翻译契丹文的老师去了。
  我说,他到哪里找老师去了?
  我爹说,是青枝告诉他的,说那个老师是青枝在念大学时候的老师,青枝认识契丹文,就是那个老师教的。
  我说,那青枝为什么不陪他一起去呢?
  我爹说,青枝的婆婆让人来电话说生病了,想青枝了,让青枝去一趟。青枝临走时告诉小瀚等着,她去婆婆那里看看,回来再陪他去找老师。谁知他并没有等青枝回来,独自就走了,说是两三天就回来,可一直到今天也没回来,你说这不急死人吗。
  我说,那你们怎么不打电话问问他在那里?
  我爹说,头几天电话还能打通,今天电话就关机了。
  我劝我爹说,现在正赶上是春运阶段的高峰,也许一时买不上车票,说不定明天就到家了。
  我爹急得直跺脚,说,明天就是三十儿了,把他爷爷急的天天来打听信儿。
  我说,小瀚常年出门,那么大个人,又丢不了,你们急什么?
  我爹说,我怎么能不着急呢?眼瞅着就过年了。这青枝来电话,说老婆婆病重,也回不来了。我去找小李子,小李子还抽调县城公安局去了。
  我说,你们千万不要着急,我回来就好了,实在他不来消息,我去找他。
  说是说,我心里还是有些惦念,如果他明天真不回来,再没有音讯的话,我还真得出去找他。这几天在老部队玩儿的实在是太累了,晚上躺下就睡了。睡到半夜,手机忽然响起来,这半夜五更的,是谁来的电话呢?我拿起来一听,是一个陌生的声音问,是关军吗?
  我说,是,你是哪里?
  对方说,他是河北省一个县城的火车站候车室的工作人员,又说,你稍等,有人和你说话。
  紧接着,就传来了王翰的声音,军军,我是王瀚,你赶紧到这里来接我,我没有钱回不去家了。说完电话就断了。
  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我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起来,叫醒了我爹,说小瀚有电话来了,让我去接他,便匆匆忙忙地给派出所于所长挂了一个电话,于所长亲自开车来了。
  由于派出所支持辽帝春捺钵遗址的考察工作,年末的时候,派出所今年便被评为全县先进派出所,于所长和小李子也被评为县先进个人。有了这些荣誉,使于所长支持王瀚工作的积极性也越来越高。听说我去接王瀚,二话不说开车就朝县城里跑。把我送到了车站,嘱咐我们回来的时候,一定他打电话,他来接我们。
  幸好,赶到火车站的时候,正有一辆路过河北那个县城的火车。匆匆忙忙地上了火车,便在火车上睡了一大觉,到达河北枣树县的时候,已经是年三十儿的下午了。
  我走进那个那个县城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候车室里的人廖廖无几,看起来寥寥无几的几个人,也是没有赶上火车回家过年的人。
  我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前前后后地寻找着王瀚,在一排长椅子上,有一个人头枕着胳膊躺在那里在睡觉,我走近了一看,正是王瀚。这小子心可真大,还能睡着觉。
  我把他推醒了,他一看见我,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说,快点儿领我去吃饭,饿死我了。
  虽然是大年三十儿的下午,有的饭店还在营业。我和王瀚在车站不远处,找到一家饭店,坐到桌子旁,我这才细细地打量起王瀚来了。只十天没有见面,他竟显得十分憔悴,下巴上的胡茬子也冒了出来。
  因为过年,饭店顾客不多,饭菜上的很快。看起来王瀚真有些饿急了,他也顾不上和我说什么,一顿猛造,就把桌子上的饭菜,吃得溜溜光。
  我说,别着急,还有饺子没上来呢。
  他拍拍肚子说,有饺子也吃不下去了。
  看见他这个样子,我说,怎么**搞的,这么惨?
  王瀚这才详细地向我叙述了过程。原来我走了以后,他就去找了青枝,和青枝说,要去找当年教青枝契丹文字的老师,辨识从《金刚经》找出来的那十六字个里面,青枝不认识的那四个契丹字,好尽快解开契丹文《金刚经》中多出来的那十六个字之谜。
  因为青枝急着要去探望病重的婆婆,就把那个老师的地址给了他。王瀚按照这个地址独自找到了那个老师的家,却没有想到,这个老师退休以后告老还乡,回到了河北家乡的这个县城,他又来到了这个县城,好容易找到了他的家,却不想这个老师去年已经病逝了。
  我说,这一次没有成功,也没什么,不怕。我听青枝说,和她在文物普查办公室抽掉的人里面,还有一位契丹文字专家呢。
  王瀚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呢,正准备回去,就在这个小车站,我把包儿弄丢了,连手机都没剩下。开始还以为能找到,找了一天也没找到。还好,求了车站的工作人员,才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我说,你这个小子,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吃完了饭,回到火车站,王瀚叹息地说,又白白地耽误了这好几天的时间。
  通往家乡的这列火车,在站台上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年三十儿的后半夜儿了。我和王瀚上了火车,卧铺车厢里也没有几个人,连下铺都空着,该回家过年的都回家过年了。
  一上车,王瀚就躺在铺上睡着了,熟睡中的他,英俊的脸上浮现着疲倦的样子。看见他疲倦的样子,忽然让我想起回部队省亲,何佳佳在车站送我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你也看见了王瀚的艰难,还要坚持到那个部门去吗?
  列车奔向家乡的方向行驶了,灯熄了,车厢里唯一的几个人也都去睡了。
  我却睡不着,独自坐在过道的椅子上,撩开窗帘儿看着漆黑的夜的原野。列车在黑夜中行驶着,时而闪过一处处村庄或城市的灯光。
  看着窗外闪过的灯光,忽然想到,无论世界多么大,可人们都是生活在每一个角落里。或是在一座村庄,或是在一座城市,不是在这一个角落,就是在那一个角落,像我一样,也生活在一个角落里。在这样的每一个角落里,人们寻找着过去、现在、和将来。
  不知何时,王瀚醒了,他走过来坐在我的对面说,对了,我还没问你,这一次回部队玩的愉快吗?
  我说,当然愉快。
  他说,你当兵在外这些年,一共在家过了几次年?
  我把目光又移向了窗外说,一次也没回家过过。说句没出息的话,开始的那几年,年年三十晚上熄灯了,都要自己在被窝儿里流一会儿眼泪,后来的几年才习惯了。
  王瀚说,是不是今年你退伍回家过年,是你盼了很久了?
  我诚实地说,真是盼了这么多年了,也真没想到,这个三十儿却是在火车上,和你一起度过的。
  王瀚说,对不起你,你盼了这些年,让我给搅合了。
  我说,话也不能这样说,你也不是故意的。
  王瀚说,有一年也是年三十儿,我在一个考古现场,老爹给我打电话,催我回家过年。我说我工作紧张,回不去了。结果第二天老爹找上来,硬把我给拉回了家。
  我说,你这么辛苦,真的在你工作里,能寻找到兴趣儿吗?
  王瀚说,有兴趣呀。
  我问,有什么兴趣呢?
  王瀚说,我们在寻找历史啊,将来我们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也有人会寻找我们啊。
  我说,就为了这些吗?
  王瀚说,当然不是。
  正说到这里,我的手机响起来,接过来一听,是老爹打来的,我告诉他明天上午我们就能赶到家里。老爹一听,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地说,好好好,明天回来就好。
  刚撂下了老爹的电话,何佳佳的电话也来了,她也知道了我出来接王瀚,肯定是给我爹打了电话。她问我走到哪里了?
  我也告诉她,明天上午就到家了。
  她说,人家还等着你来我家,看望我爹妈呢。
  我说,你爹妈不就是我爹妈吗,还用专门看吗?
  她在电话里咯咯地笑着说,就你能说会道,反正你这个春节得上我家里来待几天,要不,我就不上你家去。
  我说,我明天一下火车,就先到你家去,怎么样?
  她知足地说,行了,你有这份儿心意就行了,一路上这么辛苦,还是回家好好的歇歇吧。
  我说,那你什么时候上我家来?我可想死你了。
  她在电话里哧哧地笑着说,耐心等待吧。
  撂下何佳佳的电话,就发现对面的王瀚不在了,回头一看,他又跑到铺上去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我和王瀚下了火车,刚走出站台口,就发现我爹和我妈在站台口等着我们,我爹和我妈看见我和王瀚就扑过来。我妈抱住我,我爹抱住王瀚,抱了半天,我爹才说,我和你妈一早晨就过来等你们。
  这两个老人,可真有意思,看样子他们已经等了一大上午了。这是怎么了?我当兵的时候回家,他们也没像今天这样隆重的来接我。
  还不等我和王瀚说话,我妈回头一指,说,你看那是谁来了?
  我一看,原来是何佳佳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