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季节，寒意已经肆虐。
  赖床的人，恨不能跟被子缠绵到天荒地老。
  一大早，路尘还赖在床上，门外便传来阵阵敲门声。
  没有丹酒，暂时没办法打通窍穴，路尘又开始咸鱼了。
  他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站在门外。
  这人穿着紧身的短装羽绒服，身材很是壮实，脸色有些黝黑，一道长长的刀痕，从他的右脸颊延伸至下颚，看上去有些瘆人。
  “你谁啊？”男子一脸诧异。
  “一大早就来拍门，我还没问你谁呢！”路尘不喜道。
  “房东！”男子惜字如金。
  “哦哦，原来是房东大哥，怎么啦？”路尘摸了摸脑门。
  “那对学生情侣呢？”房东探头往屋里张望，“他们没在吗？怎么换你住这儿啦？”
  “我是他们的同学，来这儿借住一阵子。”路尘道。
  “能进屋坐一会儿？”房东裹了裹羽绒。
  太阳还没升起，天台上风有点儿大，挺冷的。
  路尘点点头，让开身体。
  两人坐在茶几前，房东整个陷进沙发里，伸了个懒腰：“你也是农大的？”
  “嗯。”路尘打量着他。
  这个房东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煞气，但似乎又不像坏人，有些琢磨不透。
  “你这儿有酒吗？”房东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落寞之意。
  路尘从角落处提了半箱二锅头，搁在茶几上，这是之前乃大搬来的，哥门儿几个在屋里刷了顿火锅。
  “我叫莫冶，兄弟你怎么称呼啊？”房东拧开二锅头，闷头就灌了一口。
  “路尘。”路尘淡淡道。
  大清早就喝酒，还不带送酒菜的斋喝，他对这个房东越发好奇起来。
  “来一口？”莫冶举着酒瓶说道，“一个人喝酒没劲。”
  “你先来，我去洗漱一下。”路尘长身而起。
  从洗手间出来，他从角落处捣腾出几包花生，拆开摆在茶几上。
  坐下，路尘拧开一瓶二锅头，仰头灌了一口：“咳咳……”
  空腹喝酒这种骚操作，滋味当真不咋地，感觉酒精从食道开始，一路灼烧着肠道，火辣辣的。
  “跟我一样，喜欢吹喇叭。”莫冶一脸赞赏道，“看不出来，路兄弟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我只是觉得两人喝一瓶不卫生。”路尘散漫道，“反正这酒也不值钱。”
  “哈哈哈。”莫冶爽朗大笑，“路兄弟这是真性情，来，我敬你。”
  酒瓶哐地碰在一起，两人又灌了一口。
  “听口音，莫大哥似乎不是金陵人？”路尘问道。
  “我蜀省人，不过来金陵也有十多年了。”莫冶剥了一颗花生，抛进嘴里嚼吧着。
  “我住进来好些日子了，也没见过你，莫大哥有其他住处？”路尘试探道。
  他总觉得这个莫冶不简单，特别是脸上那道刀疤，普通人没道理会受这种伤的。
  “我平时喜欢住宾馆，一个人住，搞卫生太麻烦。”莫冶道，“这房子我买的是二手房，装修好后，住了一个月就受不了了，这才租出去的。”
  “洒脱。”路尘轻笑道，“敢情莫大哥还是个浪子？”
  “浪子，嗯，这个词用得不错。”莫冶会心一笑道，“流离失所惯了，确实像只流浪猫。没辙，我是个孤儿，住哪儿都一样。”
  “孤儿吗？”路尘再度打量着莫冶，“那就真巧了。”
  “怎么？路兄弟莫非……”莫冶目光闪烁着。
  “没什么好吞吐的，我也是个孤儿。”路尘晒然一笑。
  “还是路兄弟看得透彻。”莫冶顿时亲切道，“孤儿何苦为难孤儿？来，咱们再碰一个。”
  两人的酒瓶又碰在一起，齐齐仰头，咕噜噜灌了一口。
  “路兄弟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莫冶拍了拍路尘肩膀，“没依没靠的，不但没有长成歪脖子树，还考上了农大这种重点大学，比我强多了。”
  “莫大哥讲笑了。”路尘平静道，“我这人就像锈了的螺丝钉，寻常拧不动，想歪也歪不起来。”
  “这小子！”莫冶摇了摇头，“以后咱们相互照应着吧，有困难记得找莫大哥。”
  “客气客气。”路尘学古人模样拱了拱手，“不知莫大哥做哪行的？”
  “我吗？”莫冶眼里闪过一道隐晦的光芒，“我没啥能耐，就凭一把子力气混饭吃。”
  既然人家轻飘飘地悠了过去，路尘没有继续追问。
  这年头，谁没点儿秘密呢？
  “嗯，对了，以后这房子你就住着吧，就当替我打理房子。”莫冶爽快道，“改天我把租金退给你朋友。”
  “这……”路尘有些犹豫。
  平白无故的受人恩惠，他不习惯。
  “这什么这？”莫冶有些恼怒道，“怎么？看不起你莫大哥？”
  路尘连忙摆手道：“莫大哥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不就结啦？”莫冶再度拍了拍路尘的肩膀，“尘子，叫你尘子你不介意吧？”
  “没事，你随便叫。”路尘淡淡道。
  “尘子，你莫大哥出租这房子，只是闹着玩的，根本不是冲着那点儿钱去的。”莫冶认真道。
  路尘仔细聆听。
  半瓶酒下肚，莫冶却根本没有一丝酒意：“之所以将房子租出去，只是想找人打理屋子。天天黑灯瞎火的，房子也会孤独的。”
  说这话的时候，莫冶眼里的落寞之色更甚了。
  “所以说，你肯住这儿，其实还是我占了你便宜。”莫冶笑道，“免费找了个看房的，没事还能上门唠嗑唠嗑，这便宜我是占大了。”
  路尘有念力，可以感应出莫冶的心理变化，这是一个性情中人，除了身份那一环，由始至终都很坦诚。
  他点头道：“既然莫大哥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再推辞就矫情了。”
  “这就对了，跟你莫大哥没啥可客气的。”莫冶一边说话，一边剥花生。
  路尘也低头剥花生。
  他对莫冶这人观感不差，直爽坦诚，很大气。
  本来有个事儿，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如今承下莫冶的人情，再不说就真显小气了。
  他正想说话，莫冶的手机响了。
  拿起电话，莫冶的脸色变了变。
  他跟路尘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