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前行
作者:迷晨Mazy      更新:2021-06-21 08:06      字数:3454
  归谷仿佛一个世外桃源,白雾之内,山清水秀,竹木交错,药田纵横,几间草庐,数名药童,自有一份静谧和谐之感。更神奇的是,这里不光风景宜人,水土养人,连带着风和空气都能使人心境平和,真称得上是一块宝地。
  在这种地方养身子,陈子衿伤好得尤其的快,不足半月,不光伤痊愈了,功力也大增了,简直神清气爽到快要飞升成仙了。
  陈子衿无奈的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苦药汤子,“我这伤已经大好了,还需要喝这药?”
  送药的白术垂手站在一旁,听见这话微笑道:“这已是最后一服药了,姑娘服完便可。”
  陈子衿一挑眉,仰首将那苦药一饮而尽,又面不改色的猛灌了一杯水。
  “我这伤都养好了,你们先生的气力应该也养好了吧。”
  陈子衿抬眸与他对视,自归谟帮她脱胎换骨后,她眼中能看到的便比从前多了不知多少,从前只是能看到对方的心声,如今竟然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灵魂的模样,只需要屏气凝神,她便可以轻易用自己的灵魂与对方接触从而探知其记忆和过往。
  白术,名字乃归谟所赐,自幼在归谷长大,过往及其干净简单,仅仅只是在谷中种药制药。
  小离说的探魂,如今轻轻松松就能办到,那么再努一把力或许摄魂也……
  “你们在干什么?”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不快,几步走过来将白术扯到一旁。
  “没、没、先生说随时恭候姑娘。”白术说完,红着脸慌忙端着药碗往外跑,好像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陈子衿有些发愣的看向元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太过投入,竟没意识到已经拉住了白术的手臂,直勾勾盯着人家双眼,落在喻安歌眼中倒是像她俩含情脉脉,牵扯不清了。
  陈子衿尴尬的笑了笑,“哈哈,我就是问问他归谟是否能见客了。”
  喻安歌瞪了她一眼,“你见归谟作甚?”
  “有些问题要问他,还有云暖的病情怎么也需要再让他好好诊治一下。”
  喻安歌不屑,“哼,当日那云暖害你受那许多罪不提,你病了这许多时候,怎不见她来看看你,你倒还巴巴的惦记人家,可别忘了中山狼的故事。”
  “喂,当日那事云暖有什么错,你何必随便迁怒别人呢,她身子不便,又对我有愧这才没来的,小夏还不是天天往这跑,这还不够关心我呢,这话你可千万不要再说。”
  “也真是奇怪,她们姐弟也没为你做什么,你怎么就这么护着她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欠她们什么。”
  “相遇就是缘,哪有什么谁欠谁。”
  喻安歌无奈,“你啊,看你到时候吃了亏找谁说去。”
  “喻安歌……”
  “怎么?”
  “没什么。”陈子衿心想,还是先去问过归谟,解了心中疑惑再跟他说云家姐弟的事吧。
  归谟自诊疗之后便始终闭门不见,只是说自己气力损耗过多,需要休养。今日再见,他还是那样淡然自若,气度翩翩,即使是在药田间检查秧苗都自带一股子超然物外之气。
  陈子衿歪头看他:真不知他扛起锄头卷起裤脚后是否还能是这般仙人模样。
  归谟察觉到来人,微微点头后便继续手中的活计。
  “恭喜姑娘终于摆脱病痛之苦。”
  “还是要感谢先生的绝妙医术。”
  归谟礼貌地弯了弯嘴角,“陈姑娘的忍耐力非常人可及,方可安然度过风险,我不敢居功。”
  “先生自谦了,”陈子衿顿了顿,继续道,“不知云暖的病情如何了,可否治愈?”
  “云暖姑娘病情已有好转,日常生活可与常人无异,但她患的终究是大症,治愈绝非一日之功,还需安养,靠药物沥清肺内浊物。若她能心神安定,一年或可痊愈,若她继续忧思过重,用不了一年则药石无用。”
  “心神安定……谈何容易。”陈子衿很清楚,云暖心中装着那样的重担,恐怕根本做不到心神安定。
  “或生或死,俱是命数,强求不得。”
  “先生似乎很信命。”
  “不可不信。”
  “或许命由天定,可选择权却握在人的手里,选择的不同将来的命又会不同,如何能不挣扎一番,为自己寻一条出路呢。”
  归谟手上一顿,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生当日以幻境相困,又以难题相制便是为我定下了死的命数,而我却仍旧苦苦挣扎挺了过来,便是逼你给我开出一条生路,所以如今我仍旧可以站在这里来质问你,究竟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归谟直起身来,仍旧是那副淡漠的态度,“这才是你今日来找我的主要目的吧。并非我要置你于死地,我只是尽力去挽救你将会带来的灾难,陈姑娘,你本不属于这里。”
  陈子衿看着他,缓缓瞪大双眼,难道他竟知道?!
  “先生这话我有些不懂,你所说的‘这里’是哪里?”
  “你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归谟的白玉面具透着清冷的光,陈子衿虽看不到他的双眼,却有一种被人紧紧盯住的感觉,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不必过于吃惊,归氏传世百年不朽,靠的不只是医术,更多的则是卜命之术,通过卜命之术,我算到了你的出现,更算出了你将会带来的灾难。所以,对你见死不救,才应该是我的责任。”
  “可是,你最终还是救了我。”
  “不救你,是我的责任,救你,则是我的天命。责任要尽到,天命不可改。”
  原来,如此。
  “我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不可说。”
  “呵,谁又稀罕来你们这鬼地方!谁又稀罕!若能回去,我早就走了,先生能掐会算,不如替我算算怎样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如此,也省得我留在这里成为你口中的祸水。”
  归谟沉默不语。
  陈子衿突然感受到极大的委屈,在从前的世界她是烦人精,如今的世界她又莫名其妙成为了扫把星。她的命从来都由不得自己,现在竟然仅仅因为难测的未来又要被人置于死地,难道她真的不配活着吗?
  不,她的命运,只能由她自己来决定。
  “只知局势,却不知如何可解,只想得出取人性命的方法,百年归氏,不过如此。先生不必担心,我们会尽快离去,以后也会避免出现在先生面前,省的扰了您的清静。不论如何,这次多谢先生出手相救,至于所谓的命运之说,就不劳先生操心了。”
  陈子衿说完,拂袖而去。
  归谟摇了摇头,叹道:“痴人。”
  当陈子衿走到云暖所住的小院时,组织了一路的语言在一瞬间忘了个干净。她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云暖的声音仍旧温柔,但已不似前些日子那般的有气无力了,看来归谟的医术果然高超。
  陈子衿轻轻推门进去,眼睛对上云暖的,绽出了一个笑容。
  云暖一时怔住了,不一会儿,眼中渗出了泪,直接就从床上跪坐到了地上,竟是要给陈子衿磕头。
  陈子衿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她。
  云暖却只是伏在地上,温柔的嗓音带着哭腔:“云暖该死,还请姑娘受了我这一拜吧。”
  “就是怕你这样,才一直没来看你,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都听小夏说了,都是因为我,姑娘才受了那么多的苦,您和喻公子本是善心带我们来就医,却不想我们不但成为你们的拖累,甚至耽误了您的救治,云暖实在羞愧。”
  “即使没有你,我也是要受这番苦的,那规矩本就是归谟故意用来刁难我的,你有什么错呢,”陈子衿扶她坐到床上,“你身体才好些,又整日瞎想这许多伤身又伤心的事,这才是白瞎了我们带你来这里治病的恩,你说是不是。”
  “姑娘可是要同喻公子一起前往南齐?”
  陈子衿点头,“反正我现在无处可去,不如同他回家,顺便也见识一下南齐的风光。”
  云暖看着她,犹豫着开口:“姑娘可否……带我和小夏一同前行?”
  陈子衿心道:果然。
  “您二位的大恩,云暖不知何以为报,惟愿一生当牛做马,只求能报万一。云暖自知身体残破,但已向归先生讨了灵药,可保日常生活,云暖虽没什么别的本事,洗衣做饭打理内务却是可以,小夏年纪虽然小,但他腿脚快,也机灵,当个差事也必不会拖累你们。”
  “你的病,若能安心将养,一年或可痊愈,可若继续忧思过重,用不了一年则药石无用。跟着我们又是一路颠簸,甚至可能会危险重重,云暖,你是不想活了吗?”
  “只要能了却心愿,一年也好,十年也罢,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心愿?”
  “云氏一族,有恩必报,此乃其一。其二,我也是为了小夏的将来。”
  陈子衿轻轻带上院门,眼睛对上不知何时靠在门边的喻安歌,二人一同往回走。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拒绝不了。”
  “并非我喻家养不起她们这两口人,只是你不要忘了,云氏姐弟毕竟来路不明,轻信他人,最后可是会受伤的。”
  “怎么,你怕了?”
  “谁怕了,本少爷可是担心你。”
  陈子衿调笑,“好好好,谢谢大少爷关心了。”
  “哼,知道感恩就好。”
  喻安歌,你担心我会受伤,可我却担心未来,你会不会因为我今日的决定被我伤害,你我又会不会因此而反目成仇。
  几人第二日一早便收拾好行囊准备上路了。
  喻安歌本想为这段日子的叨扰付些银两以作回报,奈何世外高人就是出尘不染,完全看不上他这世俗铜臭的样子,那只神鸟竟也不屑的挥了挥羽毛,甚是高洁,喻安歌也只得作罢。
  虽然前一天二人相谈不欢而散,但归谟毕竟于她们有救命之恩,陈子衿仍是对着他鞠躬致谢,方才离开。
  待他们走后,谷中又恢复了一派静谧。
  俱是少年人,不屑惧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