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战是在补他的回笼觉的时候接到电话的。他带着铺天盖地的起床气赶往协会分部，看见丁捷和宋安乐时，手插着兜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协会的研究员已经被丁捷派出去做别的了，冷藏库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人。
  丁捷让方战过来。
  “你认一下这个。”
  方战凑过去，一瞧，原本厌烦的脸色一变，眉头皱起来。
  “这是谁做的山寨品？仿得也太粗糙了！”
  “确定是仿的你们家的炼蛊阵？”以防万一，丁捷重复问了一遍。
  “差不多吧，细节上很多地方不对，但能看出来个大概。”
  得到肯定的回答，丁捷才进一步解释：“这是我们从小吴家里的养器俑中分离出来的十八个碎片，中间的两块已经缺失了。如果真的是炼蛊阵，那炼出来的蛊王，应该已经被带走了……”
  方战当然知道蛊王没了。他又仔细地端详一番，手指敲敲桌子边缘。
  “这么拙劣的山寨法我还是头一次见……你有没有那个小吴的贴身衣物？我试试看能不能追踪到。”
  上次派出去的专员刚好把小吴那身带血的衣物送回来了，丁捷答应一会儿让人交给方战。
  “那没我什么事儿了吧？”宋安乐感觉任务分配得差不多了，他也得去丁绍那儿看看他的匕首怎么样了，“我还有任务呢，先走一步。”
  他摆了摆手，跟二人道别，宽松的衣袖从手腕滑落，露出一片青紫色的痕迹。
  方战最先发现了。
  “老宋，你胳膊怎么了？”
  “嗯？”宋安乐低头一看，果然，在小臂的内侧，有一大块不正常的淤青。他想了想，早上换衣服的时候还没发现呢，那就应该是刚才抽血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吧。
  “不碍事，刚才丁绍抽了我一点血，要改我的匕首，可能是我没留神吧，就青了。”
  离他们最远的丁捷也走过来，拎起宋安乐的手臂，看清了那块青紫。他又眯起眼睛找了找，说：“那个针孔明明在你大臂和小臂之间，青的地方在你小臂的中心，就算丁绍抽血的手法再差，也不可能差这么偏吧？”
  宋安乐再仔细一瞧，还真是。针孔离发青的地方远着呢。
  “那就是一不小心磕在什么地方了。”他把衣袖撸下来，不以为意。
  “那你这磕得也太有技术含量了，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把胳膊内侧磕青的。”方战吐槽道。
  丁捷也觉得宋安乐这伤来得异常。
  “一会儿让人给你检查一下。”
  “但我还有任务……”
  “丁绍那儿一时半会儿也改不完，你急什么？”丁捷掏出手机安排人。宋安乐没办法，只好等着。
  协会内部有专门的医疗人员，宋安乐被迫又进行了一系列检查。此时他正无聊地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等待检查结果。期间方战从丁捷那里领了衣物，叫来方家的人，把重要事项交代好，让他们去查。这点小事手下人自然能办好，不必他亲自出马。
  然后他现在就坐在宋安乐旁边的位置，跟他一起无所事事。
  “你跟过来干啥？”宋安乐瞥他一眼。
  “我没事做啊，看看你是不是得了啥绝症，”说着，方战摸了摸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你这人比较神，我估计得的病也不是一般人能得的。我跟过来长长见识。”
  宋安乐一脚踢过去。
  “你说这话丧不丧良心？有这么长见识的吗？”
  方战灵活地避开。
  “跟你开个玩笑，较真儿干嘛？老宋我发现你年纪越大越不幽默了，唉，这可不好，老得快。”
  “上一边儿去！”
  说话间，诊室的门开了。丁捷和穿白大褂的医生前后走出来，神情都很严肃。
  “坏了，”方战小声叨叨，“你得的可能真是不治之症！我感觉丁捷都要把你送去切片研究了！”
  宋安乐嫌弃地瞅他一眼，主动走过去询问。
  “查出什么来了？”
  中年医生摘掉口罩，盯着宋安乐，欲言又止的，最后又把目光转向丁捷。
  丁捷说：“什么都没查出来。”
  “哦，那我就先走了。”宋安乐对他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没有别人上心。
  “但是，”丁捷话锋一转，“你手臂上的也不是单纯的淤青。”
  “唔，也就是说暂时没法确诊咯？那没事儿，你们先研究着，有结果了再告诉我。”
  丁捷放下手中的诊断书，叹了口气。
  “你没必要这么拼，从9月底到现在你休息过一天吗？现在积分的获取方式也没有早些年那么单一了，不用这么东奔西跑地赶任务。”
  宋安乐也知道现在搞个直播做个教程照样可以获取积分，但是——
  “我还是做任务吧，我最擅长这个，心里踏实。别的途径……清闲是清闲，也没那么危险，但不适合我。”
  他都“安逸”十年了，闲到每一寸关节都发涩。虽然日常养生很不错，但时间一长，五感逐渐钝化，他怕哪天都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没别的事儿了吧？那我先走了。”宋安乐确实赶着做任务，他之前已经告诉那个阿默，大约今天傍晚左右到达目的城市。
  丁捷目送着宋安乐乘电梯下楼，又叹了口气。方战翘着二郎腿，问他：“老宋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那不是病。”丁捷把手里的板子丢给方战，最上面夹着一张照片。
  “这是……”
  照片上，苍白的背景能看出来是人的皮肤，中间那块原本不规则的青紫色，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块圆形的图案，中间有几道弯弯曲曲的线条，从远看上去像一条弯曲的蛇。
  “跟刺青似的……他入什么帮派了？”方战嘀咕道。
  “……别开玩笑了，这个东西逐渐出现在他手臂上，应该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也不知道他近期接触了什么人……目前最可疑的，就是那个失踪的小吴了。”
  方战手肘拄着翘起的那条腿，又翻了翻后面的内容。宋安乐身体各项指标一切正常，看来这个蛇纹图样没毒。但平白无故给一个大活人盖戳，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老宋这回参加考试这么倒霉的吗？我怎么感觉他接的这几个任务一次比一次糟心呢……”
  丁捷也有过这种怀疑，他隐隐地察觉到，似乎有谁在操控……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操这心太多余。
  “没事，相信安乐吧。他命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