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就这么简单放跑它。”
  “那怎么办？”张星星问。
  王自秋垂眉想了想，拍干净手上的残渣，深沉道：“刘师兄不喜欢猫，就连带着猫的于炫之也不愿意招惹，若是放到千机峰去，保不齐会让那群渣宰知道这个弱点，对刘师兄不利。”
  张星星点头称是，转念一想，迟疑说：“那你的意思是……”他比了个手势，在脖子间划了一道。
  三人同时沉默。
  王自秋：“倒也不用那么血腥。”
  “哦哦。”张星星赶忙放下手，红着脸挠挠后脑勺。这么一挠，倒让他想着了办法，灵机一动：“诶，要不然我们先留着它，届时也好用它给六师兄下绊子，我看六师兄宝贝它的模样，像是把它当亲儿子了。”
  王自秋琢磨一阵，似乎是个好主意，当即拍桌定案：“就这么办吧，你们两个拿去养，等找到了机会只管带到于炫之面前遛。”
  他面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我猜他的颜色肯定很好看。”
  ——
  “喵。”
  骤然的失重让墨玉惊呼出声，爪子按着黑布袋，指甲勾住袋子之间的缝隙才得以稳住身形。
  张星星和李松云回到弟子宿舍，站在门前争执了许久。张星星推搡着：“这猫你拿去养，可万万别进了我的屋子，我对毛茸茸的生物不感兴趣。”
  李松云有点懵，手提着黑布袋一脸茫然：“又不需要对它感兴趣，我看你方才抓猫不是抓的挺得劲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他本没有拒绝的意思，因着张星星的推脱反倒有些不明所以，也不愿收着猫了。
  “抓猫归抓猫，我可不想被它弄得满屋猫味儿。松云你就受点累，抱回你屋子里去养吧。我明天上午分你一只鸡腿。”张星星比出一个“一”字，讨好地笑了笑。
  李松云也并非这个鸡腿不可，左思右想，终于弄明白他的意思。登时瞪大了双眼：“好啊，张星星。你是不是不想被弄得满身猫毛，让刘师兄厌恶。”
  张星星吐了吐舌头，想必是说中了。李松云一生气，把猫扔他身上：“你自己养吧，重色轻友，你这朋友不交也罢！”
  “诶——”张星星手忙脚乱地接住黑布袋，伸出尔康手：“等一下松云。我这不是怕你气势不够吗？”
  李松云驻足，听他这话又转过身来，狐疑地挑眉：“气势不够？什么气势。”
  张星星抱着怀里胡乱折腾的猫崽，上前道：“你想想，那抱着猫在六师兄面前拽的是不是得有气势？没有气势怎么作威作…呸，怎么吓唬他。你看看你这身气势有我的神气吗？”
  他刻意抬头挺胸，一脸傲然神色。
  李松云看了看，老实道：“确实神气，让人看着想抽筋剥皮。”
  张星星噎了下：“可不能这么说，小爷我天生骨气，可没六师兄那么怂。所以你到底养不养，这事儿可不能只让我一个人担着。”
  他将猫递了过来，李松云默了下，还是接过。说：“好，我养着，六师兄那儿就靠你了。”招惹六师兄是在明面儿上，还有被刘师兄发现，遭两位师兄同时记恨的风险。这么一想，在屋里养养猫确实不是大事。
  双方自认为自己占了便宜，在门前笑着各自回屋。
  墨玉被李松云带进屋里，窗户和门紧紧关上锁住了可能逃脱的通道。等李松云把家里收拾好，才小心翼翼踱到墨玉面前。
  只露出一只猫头，其余皆被包裹在黑袋里的墨玉：……
  它只是一只猫，用不着这么防着吧。
  李松云端了个凳子坐在墨玉面前，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着它。拥有深厚经验，挑逗无效的墨玉不动如山，看都不看一眼。
  李松云逗了一阵，疑惑道：“怎么不动？”
  下一刻，他恍然大悟：“啊，被绑着当然动不了。”他趴在小猫面前，严肃地皱眉：“但是我是不会放开你的，你会抓人。”
  墨玉面无猫情。
  它被生生捆了一夜。
  入夜，一室静谧。李松云躺在床上打着小呼噜，屋中的桌面上，墨玉黑暗中暗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翻了个圈儿，一只白嫩的腿搭在薄被上睡姿恬静。
  这时，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墨玉眼眸微闪，转首盯着远处的雕花木窗。木窗上缓慢出现一个黑影，黑影在窗前停留片刻，突然响起三声毛骨悚然的敲窗声。
  “咚咚咚。”
  “师弟，醒醒。”
  墨玉听到这熟悉的嗓音，背后炸起的皮毛松了下去。同时眼睛里期翼的光越来越亮。
  是主人。
  不对，主人现在过来的话不是正落了他们的网？
  墨玉神色一倏，想到这群坏人之前种种，不是正试图拿它的命来要挟住主人吗？小猫咪见过太多诸如此类的陷阱了，一时间又气又急，眼睛盯着窗口，希望主人快点离开，千万不要进来！
  “咚咚咚。”又敲了三下。
  墨玉心都凉了。
  为了我，主人竟然自愿踏入陷阱吗？
  世间竟还有如此可歌可泣的主人。
  猛猫落泪！
  李松云被这敲窗声惊醒，一连身坐起来，头顶几根呆毛，望向窗口。那里竖着的黑影叫他心尖一颤，心房一堵，差点尖叫出声来。
  “谁谁谁谁谁——”
  窗外的人影一顿，道：“是我。”
  李松云听出于炫之的声音，更加惊悚了。
  三更半夜，六师兄跑过来找我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李松云惊觉，猛地望向桌上的猫崽，只见一双反光的猫眼子撞进眼里。因着皮毛漆黑，就好像一双鬼眼凭空悬浮在桌上，盯着自己。
  浑身激灵从下至上滚了一遍，李松云满头大汗地攥紧了被角，哆哆嗦嗦道：“原…原来是六师兄，不不知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窗外的人低着嗓子笑了声，温吞的声音不紧不慢道：“叨扰师弟了，只是家中丢了只猫崽，我不放心那猫儿随处乱跑，便系了个护身灵符。如今顺着灵符的方位寻到此处，不知师弟可有见过？”
  李松云心道完了，这人居然绑了道灵符，为何抓时没注意。他懊恼的拍拍脑袋，随即半缩半倚地下了床。
  六师兄是何境界，他一个练气期的弟子肯定是不想体会的。况且今日听说王自秋王师兄都败在他手上了，他更没胆量当面挑衅师兄。
  怂仔李松云心惊胆战地踱到窗前，手指冰凉地打开窗子。忐忑地心脏几欲跳出。方一开窗，窗外的凉风细雨飘进屋内，激起一层寒意。
  于炫之淋着一身细雨，对他笑了笑：“半夜前来，实在打扰了。”
  “……”快来人告诉我这温柔神仙不是六师兄——
  李松云扒着窗户的手指僵硬，脸上的神色更加僵硬。平时跟着师兄弟一起看六师兄热闹，可人真到了面前，恨不得当场给他跪下来，以表忏悔！
  他吸了吸鼻子，就这么含着忏悔的认真打量于炫之一番，颤声道：“师兄你受苦了。”
  于炫之以为他说的今天被揍的事，下意识拢上泛青的额角，不以为意地笑着：“没事，习惯了。”他又复问了遍：“师弟可有看到我那只猫，全身漆黑，瞳子金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红囊？”
  他说的细致，这玩意不正在他家里嘛。
  李松云欲哭无泪，到底不想当背后耍花招的小人，噔噔噔跑到桌子上，提起装猫的袋子递到窗前，双手奉上：“师兄你看是不是这只，今天…我在路上捡到的，看着可爱就带回来了，没想到竟是你家的猫。”
  于炫之垂眸望着全身包裹在黑布袋里的墨玉，墨玉仰着脑袋与他对望，眼中一时惊慌一时愤懑一时委屈，偏又端着一张正经的猫脸，这幅样子落在眼里可爱得紧。
  于炫之眉眼弯弯，道：“确实是它。”
  李松云松了口气，扬手作势要给他。
  于炫之笑道：“此番就是来看看它有没有事，既然没有大碍，小师弟又喜欢，不如就送给你了。”
  李松云差点就歇气了！
  惊恐道：“这这…这师兄好意松云心领了，但是这样不太好吧！”他说话都结巴，好不容易理清，急忙推脱：“这猫看着可爱，就是太野了。啊对野性难驯，也只有师兄这样的人物可以驾驭得住，我逮着它都怕，这不还把它包在布里嘛，要是交给我养，我实在养不来！”
  他举起小猫以示清白。
  于炫之被他激动的情绪怔住了，捂唇笑了笑，道：“确实，这猫崽是野蛮了些。但刘师弟不喜我养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一直想着跟他和好，可不能因为小猫的事再与他心生间隙了。”
  李松云闻言，猛地甩了甩头。
  你养猫都跟刘江冉师兄仇上加仇，更不用提我养了！
  他势要把猫崽给送回去，强塞到于炫之手中：“师兄既然想与刘师兄和好，可以把这崽子送给其他师兄弟养着，松云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夜雨寒冷，还请师兄早些回去歇着吧！”
  于炫之抱住墨玉，眼睁睁看着他嘭地将窗关上。
  半晌，才噗呲一声轻笑出来。
  这孩子真好逗。
  于炫之挠着黑猫的下巴，眼底掠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