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楼阁，层层叠叠，新的，旧的。它们像是寄生海底的细小生命体，在此处偷生，苟且，又在夜里雾里，兀自灿烂。它们欢声笑语升腾起迷烟，春夏秋冬的风里，响起，又散去，直至大漠垂垂老矣。
  出一座楼，楼外有无数楼，楼里楼下人身边伴着人。
  徐念绿色眸子里熙攘，单只她着这身蓝纱，却占足了落寞。
  “跟我走。”
  于孟章扫了她一眼。
  她立刻警觉，毫无破绽的朝他一笑，跟着走上前去。
  一路繁华，灯火阑珊，歌舞升平。她左右看着，脚下漫不经心走着。戴着狐妖面具的小蛇妖，毛绒绒的假尾巴下面拖着歪歪扭扭的蛇尾，她叉起腰，细声细气问同伴，看看！像不像？像不像？而真狐妖早醉倒楼腰，脸上红晕就要落到怀间，当云裳，再飞到天上，扮红霞。每一段路，响起一段曲子，唱的是别处不能唱之唱，是别处不敢唱之唱......
  他总回头看，她却仍旧走的那么慢。
  于孟章干脆折回来，等她挪朝前面了再跟在她后头走。
  “咳，咳。”
  “嗯，嗯！”
  于孟章左顾右盼，试图引起她注意，然而毫无用处。他看她后脑勺，卷发一直到腰那，黑黝黝，毛绒绒的，那两只小耳朵飞向两边，跟着她一晃一晃，一扇一扇，她还甩着她一双小手，前前后后，金环晃晃当当，听令当啷，听令当啷。
  他突然就加快脚步走上去，重重与她擦肩而过。
  “哎呀！”徐念被撞猛地回神，赶紧追上他。
  “我差点没回过神来。”
  “我看你倒不是走神。”于孟章面色冷峻不看她。
  “而是想悄悄逃跑。”
  “逃跑？！哈！”徐念又气又想笑，小声喃喃，“我想逃跑还要用悄悄？”
  “怎么，不是么？”
  “当然！当然不是！！！”她满脸是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
  “那就走快点。”
  “哦。”
  徐念失措，为何蛇蝰那么好控制，而眼前这个人却......
  两人越走越远，越来越往上，灯火渐渐暗淡，人也没了。拔地而起的石柱，褐色的沙石磊成高墙，一道一道的屏障隆起围着其中那石窟。
  “到了？”
  “你住这啊？”
  “哇～”
  “怎么了？”于孟章转过头看着她。
  “好像个笼子。”
  “你为什么要住在笼子里？”徐念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于孟章瞅了瞅他的“家”，说实话他之前还真未发现。这么一看的确是个笼子。
  “胡言乱语。”
  “切，无趣。”徐念小声，“就是笼子。”
  于孟章颇为不悦的扫她一眼，径直领其进了“笼子”。
  石窟里即是他平日所住之地，却也似平常人住所一般，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一样不多。案上书册规规矩矩，帘帐清秀，甚至还养着几株文竹。
  “即日起你就在这里住。”
  “那你呢？”
  “我住里面。”于孟章朝里走，徐念想跟进去瞧瞧，他却丢下一句，“你，止步。”
  “哦。”徐念撇撇嘴，转回来一屁股坐床上。
  第二日。
  天色微微明，屋外有一影子踱来踱去，他约莫已经来了一大早，不敢进来也不敢拍门，但急得很，一直在门口转悠。
  徐念坐到正门口的桌上，杵着下巴，两眼跟着屋外影子，朝左，又朝右。
  然后于孟章总算出来了。他一路走到门口，“咵”一下拉开了门。
  蛇蝰跌跌撞撞扑进来。
  “主上！！！我想明白了，那个女人她！”
  徐念探出头，于孟章看她一眼。
  “呃，呃，主上，蝎子精她......”蛇蝰看见徐念在，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赶忙将蝎子精扯出来。
  “出去说。”于孟章把门关上。
  于孟章象征性的往外走了几步，“说。”
  蛇蝰看了看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凑近于孟章小声而故作镇定的严肃说到，“主上，你屋里那女人可绝非善类啊。”
  “哼。”于孟章斜看他一眼，冷笑一声。
  “昨日后我仔细思量，那女人是海妖氏，她是会幻术的！我之前竟是中了她的幻术了！被迷惑了心智！”
  “我知道。”于孟章淡定。
  “主上，她利用我带她来鬼漠一定是心怀鬼胎，这样的人万万不可留。”
  “我已经有打算。”于孟章淡定。
  “还有一事！”蛇蝰神色略略激动，“津川那群人现在刚刚到黄金城，想必白虎与他们交接一定颇费周折，此时他们松懈倦怠，正是我们的好时机！”
  “嗯，不急。”
  “急，急啊！”蛇蝰急得声音提高好几个度，“我们现在只需悄悄发兵，潜至黄金城外围，找准时机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等他们安排好，交接好，咱就失了先机了！！！”
  “你不必急，一切听我安排。”于孟章十分淡定。
  “是，是。”蛇蝰无可奈何，作顺从状，扭身离去了。
  于孟章一言不发，淡淡他一眼。
  回屋。
  徐念坐在桌前，他也坐下，看着她眼睛。
  他一动不动，眼神呆滞。徐念愣了一下，坐正，眨巴眨巴眼。
  “不是吧，莫非......”
  “喂！喂！”她伸手在他眼前扇了扇，果然，于孟章两眼无神，呆呆看着她，还浅浅的笑着。
  “哈，成了！”徐念得意的一笑，歪靠在座儿上，翘起腿，乐呵呵看着于孟章。
  “喂，蛇蝰刚刚跟你说什么？”
  “他说你会幻术，迷惑了他，心怀鬼胎。”于孟章乖乖回答。
  “哼，不顶用的东西。”她接着问，“还说什么啦？你出去了这么久。”
  “还说，津川的人刚到黄金城，应该趁此机会抢占先机。”
  “那你怎么说的？”她很关心的样子。
  “我说不急。”
  “嗯，不急，不急。”
  “不过事实上，我早已在七日前安排悄悄出兵，想必今晚就快到沙门了。”于孟章得意的说，还不忘解释一嘴，“沙门就是鬼漠与黄金城的界线。”
  “什么？”徐念眉头一皱。
  “那就是要打仗了。”
  “对。”于孟章饶有兴致的回答。
  徐念杵着头，瞧到桌上摆着一盘晶莹剔透的青葡萄。
  “我要吃葡萄。”
  于孟章却一动不动，她疑惑的看向他，他脸上笑意无了，眼神灵动。
  “有手有脚的，难道还要我喂你？”
  “小海妖？”
  徐念吓得站起。
  “你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