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已经坦然了：“既然如此，告诉我答案吧。”
  李漼淡淡地道：“你还记得那次的科举吗？”
  黄巢笑了：“这可不敢忘。那次问题可是有点大呢。”
  李漼下一句立刻让他石化：“你的考卷我看过了。写得很好。”
  黄巢瞬间暴怒：“那么为什么我没中标？我这么用心？”
  李漼无奈地笑笑：“你原先觉得为什么自己没中？”
  黄巢回忆了一下：“当年盖洪和我们说，那些知道题目的人会透露题目给考生，所以无论我们真实实力多强，都比不上他们。”
  李滋淡淡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从明皇时候就开始出现行卷了，而先皇一驾崩，才进行了一次科举，行卷行为就已经根本遏制不住了，泛滥成风，百人录取，一半行卷。皇兄虽然知道这个情况，也完全无计可施。”
  黄巢皱了皱眉：“行卷是什么？”
  李漼愣住了，与李滋相视一笑：“没想到啊，黄巢你是来科举的，竟然连行卷都不知道。”
  “行卷算是一种风尚，初衷还是挺良好的，就是为了防止考生考场发挥失常，考生一般会把自己以前的作品给那些高官看，如果那些人觉得写的很好，理应进科举，那么会破格录取。但是后来，行卷渐渐变味，考生开始以别人的作品甚至是靠关系争取行卷通榜的优惠，因此科举质量大幅下滑。”李滋如是解释道。
  “那既然你们觉得我写得好，为什么不录取我？”黄巢已经有点愤怒了。
  李漼无奈摇头：“在现在皇帝这个位子就是烫手山芋，外有沙陀契丹，内有节度使割据，朝廷上还兴起党争，特务机构层出不穷。我如果破格录用你，你就会被看做是我的人，从而变得麻烦。”
  黄巢冷冰冰地说：“说到底，就是在利用我？”
  李漼还是摇头：“说是也不是。你的身份太特殊了。风云五截传人还是其次，传你这招的慧仁更是密谋造反。这点我们很早就知道了，因为裘甫起义之前消息就传开了，我们在调查他的时候发现，他有几个很厉害的兄弟，其中一个就是慧仁。然后在夜袭的那天我们注意到了你，风云五截只有慧仁会用，结果你会。那时夔王府就开始对你留意了，在你回去之后跟踪到了冤句。我是很希望你来帮我们的，毕竟从你的考卷可以看出，你有经天纬地之才，未来成就绝非常人所能度量，所以我们在你一回来后就找到了你。”
  黄巢笑了：“那为什么要支开我？”
  李滋淡淡地道：“那时候裘甫叛乱在即，我们是真的怕你和慧仁串通好了，所以我就先把你叫来谈话，看看你会不会答应出使。你答应了，那么就表示你和慧仁没有勾结，没有勾结也总要先把你支开以防横生变故。不过既然裘甫叛乱失败了，那么让秘密神策军的人把你带回去关系也不大，毕竟想想就知道，慧仁被关在大理寺，日夜都有我们的人在门口监督，长安还没什么人能够做到秘密把人从大理寺接走的事情，地上也找不到地道，那么，想必只有可能是大理寺的人把慧仁藏起来了。”
  黄巢接道：“所以你们打算通过我找到慧仁？”
  “是的，不过很可惜，大理寺防备太森严，除非我亲自出面，否则我们的人应该都进不去。”李漼道。
  黄巢淡淡一笑：“很好的打算啊，政局的复杂程度果然超出我的想象。不过，你们秘密把我招到这里，看来是要招揽我，并通过我找到慧仁？”
  李漼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很好。”黄巢突然笑了，“你们还有别的事情吗？”
  李滋疑惑道：“还有什么？”
  黄巢长叹一声，忽然疯了一样大声笑了出来。众人看着他的笑声，疑惑不解。
  李漼不耐烦地拍了一下扶手：“你到底要说什么？”
  黄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笑啊可笑。你们掌握了一切，想招揽我，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还比你们多知道了几件事，你说这是不是自讨苦吃？”
  李滋感觉不妙，敏锐察觉黄巢已经不再像刚进来那样恐惧了，大声喝道：“什么意思？”
  黄巢勉强收住笑声，看向他：“如果我不想参与你们的党争呢？你们会杀我吗？”
  李滋平静地答道：“不会，只不过，你可能要承受一下来自帝国决策层的无妄之灾了。”
  “无妄之灾，很好啊。”黄巢舒展了一下筋骨，继续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你跟我说你建立夔王府特务机构的目的吗？”
  李滋回忆：“我当时好像是说宦官的察事厅猖獗，没错吧。”
  黄巢把手缓缓握在剑柄上：“那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执意要带曹玖霜过来？”
  二位皇族齐刷刷看向面无人色、一直不发一言的曹玖霜，脸色顿时苍白。
  黄巢慢慢地道：“当初几年前，我第一次见曹玖霜是在柴存的宴会上，那次初见，她先恶作剧式地想把我推进曲江，结果被我反推了进去。在我把她拉下去的瞬间，她下意识打了我一掌，这一掌劲力十足，原本我在烂泥上往下滑，结果一下就把我打回了岸上。从之后的飞花令来看，她也一直混迹于上流社会。在宴会最后的袭击中，她甚至还亲自杀了两个刺客，杀人还恍若无事，绝对不一般。即将去沙陀之时，曹玖霜和杨仪凤打了一架，杨仪凤看出来她的武功是源自京城曹家的，但是我后来却发现，这个京城曹家和曹家布坊根本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虽然两家都姓曹，但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根据我和曹玖霜的相处，她在上流社会是以曹家布坊继承人的身份出现的，京城曹家武功虽然外传，但是没理由曹玖霜专门只去学这一种武功，我感觉曹家的功夫其实不高。曹玖霜昨天和我相见时，我还试探了一下，因为曹家布坊的继承人根本不需要记住世界各家布坊，尤其是冤句布坊，冤句这个地方在唐朝大地图上都不会显示出来，也没什么名气，手工工艺更是源自曹州布坊，按理来说，她是不可能一眼看出我的籍贯的，哪怕经过了专业的训练。我猜想，唯一的原因就是她本来就知道我的出处，再用自己编造的身份来解释。那么如此说来，她也不应该主动来认识我，在宴会上柴存主动和曹玖霜聊天，但是曹玖霜对他没什么兴趣，对我一个不清楚底细的人却聊得十分火热，原因恐怕就是这位逢雪小姐，是主动和我认识的吧。你，是察事厅的人吧，察事厅，恐怕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慧仁潜伏在金龙禅寺了，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了。你说是吗？”
  曹玖霜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啊，你竟然早就看出来了。”
  李漼震惊无比，和李滋都把手按在了剑柄上。黄巢率先缓缓出剑，叹息道：
  “看来，我是一定要承受这无妄之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