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修士无力爬起，被愤恨的同门抬了下去。白靖康脸上的淡然依旧，摇着扇子多看了吴游几眼。
  甄小舞顾不得是否还有比试，白衣一闪，将力竭的吴游扶稳，轻手轻脚的擦拭起他脸上的瘀血。
  吴游望着台下众人玩味的眼神，听着他们发出的嘿嘿哈哈声，黑脸再添红色，赶紧挣开甄小舞，几大步下了比试台。
  吴游接连比试，见识了修士们的各种功法招式，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钢筋铁骨。以前能够厮杀的都是最弱小的，整个天成大陆能人辈出。
  接下来两日的比试中，比试了意念和合斗。吴游观看的很认真，总结出了自己的拙劣观点，也算是受益匪浅。
  唯一让吴游惊讶和不爽的是白靖康居然又获得千耳境意念控物和合斗第一，加上诗文比试，竟然拿下三个第一。其实力和涵养当世年轻俊杰难有敌手。当然，荷主这种妖怪除外。
  青荷会有一千耳境弟子再次获得意念第三名，证明了青荷会的底蕴和功法的独特。
  得到名次的宗派弟子，天都寺给予了第二第三名法器和经文。
  虽都不是厉害的法器和高深的经文，那是相较于大门派而言，对弟子个人来说，都超出当下的境界很多，有着莫大的好处。
  第一名将有天驭境强者授课三日，这是天大的机缘，对自己的修行好处无限。
  吴游随同其他第一名修士坐在古老的课业堂内。百鼻境，千耳境共六人。
  除了吴游，有四名男子一名女子。男的人要么玉树临风，要么道貌岸然，皆神采飞扬。都来自大派名门。女子只能算中上姿色，脸上一直保持微笑，很文静，有点名门闺秀的意味。
  这几人的比试吴游都在下方认真观看过，的确有在同期修士里独占鳌头的本事。
  “白少主真乃我辈楷模，一人独得千耳境三项第一，若不是白少主有意谦让，怕是我这武斗名次也非少主莫属。”其中一黄衫青年跟在白靖康身后恭维道。
  黄衫青年背一柄紫金大刀，身材高大，从刀削的脸型和裸露的手臂猜测，此人铜筋铁骨，力沉势猛。
  “张兄客气了，皆是张兄武力强横。万刀门乃东南强派，呵呵张兄不必谦逊。”白靖康回头对其一笑继续向前走。
  “白少主何必谦虚，此等实力真令我等敬仰，少主天龙之姿，张兄绝非虚言。”手托三层宝塔的俊俏少年奉承道。
  “哼，几个无能之辈也只配在这里互相标榜。”这青年长的倒是眉清目秀，明眸皓齿，看上去身体有些孱弱。但两手垂直，身子站的挺立，一脸自负。
  “方书尽，少在那装清高放狗屁。”背刀男子一脸鄙视。
  “一个只懂诗书的弱智也配在这里大放阙词。如今的万阅楼早已不复当年盛状。”俊俏少年也出言讽刺。
  “呵呵，你懂什么，真正的书香世家岂非几本破书就能壮大的。”方书尽手一挥，不屑的看向俊俏少年。
  白靖康本来一脸轻松随意，听后也是正色道：“方兄此言有失书家水准，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正是因为万阅楼都像你一样看不起他门他派，如今才落得盛世凋零啊！”
  “别人被百书门欺骗，白靖康，你少在这里烂充好人。”方书尽恼火道。
  白靖康见方书尽怒从心起，莞尔一笑：“张兄，柴兄，咱们先行一步，方兄请稍候。”说完又对着吴游和女子一笑，率先步入课业堂。
  “你这欺世盗名之徒，别走！”方书尽在几人身后大叫，脸涨的通红。
  吴游还有女子看着几人在那里针尖对麦芒，似乎是两个大派原本有矛盾，孱弱少年看不得别人对白靖康的献媚，从而争吵起来。
  一名和尚坐在上首，早已在默诵经文，两手分捻着佛珠和敲着木鱼。
  桌案上木鱼古老光滑，和尚的诵经声和木鱼敲出的声音令人静心养神，空无他物，一个个蒲团也散发着岁月的气息。每个人都如一只飞翔很久的蜻蜓轻轻伫立在古井无波的水面上，有了片刻的安宁。
  一刻后，和尚停止动作，平静的看着下方六人。
  吴游也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和尚，面容红润，黑眉亮目，似乎刚入不惑之年。
  “大师好！”六人恭敬道。
  和尚伸手示意坐下，肃穆的声音响起：“心是一方砚，不空亦不满，眼是一片天，不奢亦不贪，字是一盘餐，不腻亦不淡。”
  “智者不锐，慧者不傲，某者不露，强者不暴。”
  “大悲不泪，大悟不言，大喜无声，大爱无言。”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欲知前世因，则今生所受者是，欲知后世果，则今生所为者是。”
  六人身在佛法中无法自拔。
  连续两天半，每个人都沉浸在浩瀚的佛海中。吴游起初听的懵懵懂懂，渐渐觉得头头是道。
  明事理，悟本性，自己似乎有了晶莹心，遇事遇人无欲无求，最后教人知因果，了红尘是非。
  有人一脸疑惑，有人面带恍惚之色，有人露出大彻大悟的微笑。
  白靖康果然非凡人，在这里三天，不提问，不说话。只是脸上带笑，静静的聆听和尚的经文，仿佛没有什么能在其心中留下痕迹。
  和尚大多时候只顾讲经文，不和几人沟通，不诵经的时候则闭目养神。
  剩下的半日，才惜字如金的解惑各人修行上的不解和给出几个字的宝贵意见。
  “有缘而来，无缘而去。”
  和尚起身双手合十，含笑看着六人。
  金言一出，除了吴游全都中了邪一样朝课业堂大门走去。吴游见几人神智不清，也跟在后面娓娓而行。
  吱――吱，大门在吴游走近时，直接关闭。连带窗户也传来咯吱的关闭声。吴游转身，却什么也看不见，明明是白天，只是将大门窗户关住，却比夜晚更黑暗一百倍。
  庙堂突然黑漆漆，仿似关上门后将所有的光线都吸走了。
  吴游此时没有惊喜，没有阂然，只是怀疑这种传说级人物自己哪里引起对方重视，声称和自己有缘。突然感觉心脏跳动一下，吴游低头望去，那里曾经有着鬼脸的存在。被老道人说成妖邪之物，被和尚吸了两口仙气。
  突然有光亮起来，和尚全身绽放佛光，如一轮金色的太阳，让人不敢直视。
  金光一步来到吴游面前，和尚大拇指印在其眉心，朗声道：“明心见性。”
  吴游眼睛闭起，一脸安静，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村庄里，一个瘦弱少年被全村人指责是妖邪的化身，一个肥胖的女人在身边为他遮风挡雨。
  女人被苍鹰抓走，笨少年立马丢了魂魄，仿佛得了严重的癔症。
  一个女孩无端出现，和少年展开生死搏斗，他被重伤差点丧了命。
  这个女孩的师父救了少年，并使两人感情日渐浓厚。
  女人的师父舍命拖延时间，少年和女孩斗转星移，相依为命。
  女孩因他人**遇险，少年拼了性命誓要保护女孩。
  女孩和少年的身边多了几个好人，一直无条件的帮助他们。
  少年在其中做了什么？
  他似乎做了他力所能及的所有事，但似乎什么也没做，似乎有他没他结果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少年在其中扮演了什么？
  他扮演了孝顺的儿子，扮演了义无反顾的后辈，扮演了至死不渝的依靠，扮演了刻苦努力的徒弟。
  每一次重大的危难，他似乎都有努力挣扎过的迹象，他是他们最亲近的人。可是他从没有起到关键的作用，他若白日的萤火虫，最后一点光亮也被太阳同化。
  他该怎么做？他能做什么？
  他拼尽全力也显得丝毫不起眼，甚至微不足道。
  那么，他算什么？
  噫！他突兀变成人世间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狗真是世间最平常却又非常非常奇特的物种。
  狗会在主人身边想千方设百计讨好主人，并且面对凶恶的敌人时，誓死保卫主人。
  主人对听命与他的狗会施舍千百宠幸，会为狗的生死哭天喊地。
  这是主仆关系，狗是最具奴性的动物。狗在无用时，总是被链锁紧紧栓住脖子，拼命时，总是被人一脚踢碎狗牙，一棒子打断狗腿。
  少年是狗，狗就是他。
  少年心中一下子彷徨无助。
  这时一缕灯光照心台。
  奴性的狗不再温顺的趴在破旧的狗窝里，狗的全身膨胀，瞬间变成三头六目的夜叉，张牙舞爪的在天空下咆哮，神情肆虐的搜寻着什么。
  恶狗似乎找到了少年，张着毒牙利齿向着少年冲来，要一口咬烂少年的头颅。
  夺命巨口瞬间临身。
  望着凶猛扑过来的恶狗，吴游并没有对其害怕。反而从刚才的恐慌中清醒过来，这一切原来是恶狗扮着各种假象在欺瞒自己，狡诈不成要吞噬自己。
  心中又一股浩荡的怒气汹涌而来，不管这只狗现在气焰嚣张，凶威滔天。现在就要立刻撕掉恶魔的嘴巴。这是对自己的侮辱，是要奴役自己的灵魂。管它从哪里冒出来，是谁将它恶意放出来。
  吴游在无边怒意下很快变得巨大无边，一个冲拳击打在其中一只夜叉的下巴上，发出嗷的惨叫声。
  吴游不解气，大脚上前不断的踩踏夜叉，将夜叉的头踩的稀烂，恶臭的血将整个世界染红。
  这个小世界清净了。
  吴游睁开眼，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自己仍然坐在蒲团上，课业堂的正门大开，窗户上下午的暖阳将大堂照射的通亮。
  和尚闭目安静的坐在上首，无声无息像睡着一样。
  是一场梦，梦里情景犹如身临其境。
  吴游擦去脸上繁密的汗珠向左右一看，其他五人都没了踪影。赶紧向和尚行礼，“请问大师，还有什么事情吗？”
  和尚一无所动，真如睡去一般。
  吴游等的三时两刻，依然没有一点点动静，自行向出了大门，再回首看一眼幽静的课业堂，这里真如世外之地，除了清净没有任何动静和特别之处。
  吴游带着心思走到天都寺正门，天都寺几个打字烨烨生辉。
  “吴兄弟留步！”白靖康从正堂内走来，身后跟着背刀和托塔男子。
  “白少主有什么事。”被几人阻在天都寺正门口，吴游只好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