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暮雪青考虑出一个结果，李月婉已经张嘴问出声，“前辈这血是齐点睛的？”
  “是！”
  裴子泣闻言表情没有变化，淡然的有些冷漠。
  李月婉目光微沉，心中已经有了推断，却不敢肯定，连忙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裴子泣的这声为什么，尾音显得有些长，很明显带有质疑。抬头看着李月婉漂亮的眉眼，心中竟是多了一丝触动，继续说道:“他打破了我制订的规则，你认为他不会到惩罚。”
  李月婉闻言本来本来坚定如石的心，骤然沉了下去。缓慢转头望了一眼身后长廊，不在多言扶着暮雪青向外走。
  暮雪青被李月婉搀扶着向外走，心思却是飞到了九霄云外。她也是聪慧之人，自然转瞬便明白裴子泣话中的意思。
  目光转向李月婉，考虑着李月婉的心性，暮雪青实在忍不住提醒，“不要想了，齐点睛出手帮忙肯定是为了帮那个孩子，你该不会认为他是为了你吧？”
  李月婉闻言一怔，随即嘴角挤出一抹尴尬笑容，“不会，我怎么会那么认为。”
  “那就好！”暮雪青轻轻点头，目光却依旧留意着李月婉，发觉她表情没有异样，才暗暗放下心来。
  李月婉没有说话，对于暮雪青刚刚说的话她很不喜欢。但心地善良、亦或者如齐点睛所说胸大无脑的李月婉，却是在心中替暮雪青找到了理由。
  愤怒嘛！人在愤怒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小青完全是情有可原的。心中由自这样想着，李月婉走出齐府，将暮雪青送到王府的马车上。
  看着马车上缓缓驶离，李月婉神情再次复杂起来。齐点睛受伤，很明显是裴子泣前辈愤怒所致，而前辈之所以愤怒，便是因为齐点睛替他们演示了抓剑的方法。那么他为什么愿意出手呢？真的如暮雪青说的，因为薛东吗？
  茫然不知不觉间，李月婉走过长廊来，到了齐府的最深处。这里并没有多大，一套院落几间客房，但李月婉知道，其中有一间是齐点睛在住的。
  静静沉默，李月婉有些犹豫，考虑要不要敲门问一问齐点睛的伤势。便在此时，齐点睛的房门突然打开，宋卓从齐点睛的房间迎面走了出来。
  李月婉略微局促，随即发现是宋卓，连忙平静下来，问道:“齐大人的伤势如何？”
  宋卓看见李月婉也是有些事情惊讶，随即片刻明白了李月婉的心思，连忙回答:“公子的伤没什么大碍，还请郡主放心。”
  “我可以见他吗？”李月婉下意识开口说道。
  宋卓表情微怔，随即淡笑摇头，“公子受伤现在已经躺下了。”
  “那好吧...”
  李月婉看着眼前的近在咫尺的木门，复杂的点了点头。
  转身再次来到长廊的空地，李月婉看着静静坐在台阶上的小东子。小东子此时正低头认真看着书，书皮没有字，但李月额看着觉得似乎有些眼熟。略微思索，认出这正是齐点睛之前所读的剑决。
  果然，齐点睛提剑、受伤什么的，都是因为薛东吗？李月婉心中由自想着，情绪却是越发低落，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月婉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东子合上书，抬头惊讶的看着李月婉。
  李月婉苦涩一笑，抬手摸了一下小东子的脑袋，随口问道:“怎么在书上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
  小东子缓慢摇头，眼中露出失望情绪，齐点睛提剑的时候看书，他本能的以为解决的办法在这书上，谁想到这竟然真的是一本剑谱。
  李月婉盯着小东子茫然的神情，目中突然闪过一抹光亮。以小东子的年龄，看不出齐点睛所掩饰出的含义也很正常。那以齐点睛的聪慧应该不会不知道，那岂不是说他冒大险提剑竟是为了自己！
  莫名之间，李月婉的情绪突然来了个大反转，突然高兴起来。高兴之余身体竟也在一瞬间轻盈不少，伸手摸了摸小东子的脑袋，轻笑道:“他提剑的方法不在这本书上！”
  “不在这本书上？”
  小东子茫然抬起头，眉梢蹙的却是更紧，“那重点在那，齐大哥也不会武功，为什么他能做到！”说到这小东子眼眸骤然放大，“难道就是因为他不会武功？”
  李月婉闻言神色复杂，目光再次转向齐点睛的房间，轻声说道：“也许是因为他心存敬畏吧！”
  “心存敬畏...”
  小东子微微低头，脸上的茫然情绪，没有丝毫减少。
  “因为心存敬畏，所以他不会像我们一样，选择以暴力强行压制。”
  小东子神情依旧茫然，想着张嘴再问一句，却发现李月婉正缓步，向着那把让他绞尽脑汁的剑走去。
  李月婉深深吸了口气，此时她很紧张，但紧张的同时她也很有信心。她的信心来自齐点睛，只是为什么她不知道，她还不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齐点睛。
  站在剑前，李月婉如齐点睛一样，低头认真的整理了一下衣衫。嘴角露出诚挚笑容，李月婉对着面前飞剑轻施了个万福，“小女子姓李名月婉，昔日曾不晓地厚天高，今诚心借剑一用！”
  李月婉缓慢站直身子，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飞剑，她没有像齐点睛一样，说完便直接将剑抓在手中。她没有接受到信号，李月婉相信管人借东西的时候，总要先获得人的允许才行。
  一刻钟，没有反应，两刻钟，依旧没有反应，三刻钟，同样没有反应。
  李月婉依旧静静看着，表情没有变化，嘴角依保持着笑颜。她曾经意图强抢，现在态度转变，总要给多给人家一些时间考虑。
  小东子静静看着李月婉，目中的茫然却是在缓慢敛没，他已经明白齐点睛之前的用意。齐大哥真的好聪明，自己绞尽脑汁的东西，在齐大哥面前似乎是出奇的简单。
  裴子泣用力伸了伸懒腰，此时的他坐在池塘的边沿，轻轻甩荡着两条腿。
  宋卓走到裴子泣身后站定，躬身拾礼，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你是来要刀谱的！”裴子泣感觉宋卓走到身后，嘴角露出一抹笑颜。
  “是！”宋卓表情很冷漠，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裴子泣转身扬起头，看出宋卓的冷漠，眼眸缓慢眯起，“你对我有敌意！”
  “没有！”
  不假思索宋卓直接回答，声音依旧干净利落。
  “果然，主子是熊包，一家人都是熊包。”
  裴子泣微微撇嘴，感觉很没意思，继续低头看着池塘中洁白的冰面。
  宋卓听见裴子泣的嘲讽，脸上却是依旧没有波动。或许以前的他，会因为简单的几句嘲讽而感觉愤怒。但自从跟了齐点睛，愤怒这种情绪在他身上，便很少出现了。
  “放心吧！答应你们的东西我肯定会给你，不会赖账！”裴子泣轻声补了这么一句。
  宋卓闻言对着裴子泣躬身拾礼，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冬日里寒风浮动，裴子泣一个人坐在寒风之中，孤独、寂寞！多年前，曾有伊人在侧，不知珍惜眼前，多年后，伊人骤然离去，独自黯然神伤。
  目光缓慢转动，裴子泣转头望着后院方向，眉梢缓缓挑了起来，“还是差一点呀！”
  悠悠叹了口气，裴子泣转回头，低头看着自己的甩荡的双腿，距离池塘冻结的冰面，也只是差了一点。静静沉默，裴子泣脚尖缓慢向下低了低，然后轻轻点在冰面上，“算了，差一点就差一点吧！”
  李月婉依旧静静的看着面前这把飞剑，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柄剑的名字。这是一柄女剑，裴子泣前辈一个男人，他不可能用一柄女剑，想来这柄剑也应该有它自己的故事吧！
  眼眸微颤，茫然之间李月婉似乎感觉到面前这柄飞剑动了一下，集中精神仔细打量，似乎又感觉它没动。略微思索，李月婉试着伸手抓住飞剑，“没事...”李月婉精神一震，左手两指轻轻抹过剑刃，只感觉入指一阵冰凉。
  目光微凝，李月婉提着长剑舞动起了魂销剑法，余音绕梁、倾心一剑、暮雪飞花...一试试剑招，被她舞的寒光凛凛、煞气逼人。
  时间早已过了半刻钟，小东子静静看着，眉梢确是缓慢蹙了起来。月婉姐姐已经成功了，那么接下来便是自己了，自己也要延续这个办法继续吗？
  小东子下意识摇了摇头，他不想！不想并不是他品德高尚，不屑于和别人用一种办法，他平时也没少抄胡禄的作业。只是他本能的感觉这种方法不适合自己，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只有那种办法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
  李月婉转身走回来，嘴角洋溢着是通过考验的喜悦，“好了小东子，我知道以你的聪慧一定已经我刚刚的意思，你也去试一下吧！”
  小东子闻言目中露出一丝迟疑，抬头望着李月婉，缓慢认真的摇了摇头，“我想还有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
  李月婉表情微怔，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什么办法？”
  “还不知道，但我一定可以找到！”
  小东子用力摇头，眼光直直的凝望着远处在空中漂浮的飞剑，目中是一种超越他年龄的坚决。
  李月婉静静着小东子，情绪一瞬间从喜悦中挣脱出来，郑重道:“无论是否有你说的那种方法，薛东你要知道裴前辈的分量，和齐点睛对你的期望，到明天下午无论你找不找得到，必须用齐点睛的办法。”
  小东子闻言目光骤凝，缓慢挪李月婉身上，月婉姐姐直接叫出了他的大名，这代表着她的严肃。
  静静沉默，小东子目光骤然变得锋利，说道:“月婉姐姐，在我练武之初，或者也可以说是几天前，齐大哥告诉我，武道一途绝对不会是一条坦途，道路上充满荆棘痛苦，但即使痛苦也要昂首走下去，我想试着走出自己的路。”
  “走出...自己的路？”
  李月婉茫然，这种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现在一个不到十岁还稚气未脱的孩子，在她面前郑重宣言。
  沉默良久，李月婉轻轻点头，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小东子说的是对的，虽然他只有九岁，虽然他还人事不知，但李月婉相信他能做到。至于她自己，却是不曾后悔，也没有因为自己没有找到自己的办法而感到惋惜。此时她心中想的是，让流过的血发挥它的价值。
  小东子神色肃穆，抬头望着天边将落的日头，也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其实并不充足。转身跑回房间，小东子搬来一个小凳，坐在飞剑前静静看着，寻找着他的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天光便暗了下来，小东子依旧呆呆的望着。
  李月婉同样没有离开，一直静静看着，不知为什么她很有信心，她相信小东子可以，不管怎样她想做个见证。
  宋卓缓步走到李月婉身旁，望着呆坐在黑暗中的孩子，因为某些事阴郁的心情突然好了几分。从开始习武的时候，小东子就特别刻苦，在他提出训练计划的时候，积极配合的同时，他甚至自己会制定出更严格的训练方式。
  “他的伤怎么样了？”轻柔的声音如微风拂过耳畔。
  宋卓闻声转头，近距离的看着李月婉的倾城之姿，轻声回道:“还未醒，看样子今天应该醒不来了！”
  李月婉闻言点头，目中露出一丝失望，随即眼眸收缩，“不会有什么隐伤吧！”
  宋卓静静看着李月婉，察觉李月婉脸上焦急，平静的目光缓慢变得柔和，“应该不会，公子说裴前辈表面说是惩罚他，却只让他感受到了疼痛，并不曾伤害他的躯壳。”
  “躯壳...”
  李月婉略微停顿，嘴角缓慢露出一抹笑意，转头望着齐点睛的房间。
  宋卓站在李月婉身前，看着她如百花一般的笑颜，顿时感觉有些呆住。略微沉默，宋卓突然想起此行目的，张嘴说道:“裴前辈让我过来告诉你们，今天的时间到了，他要休息了！”
  李月婉闻言点头，转头望向小东子，发觉小东子却是已经走了过来。
  “有什么想法吗？”李月婉轻声问道。
  “啊！”
  小东子猛的抬起头，满脸茫然的看着李月婉，随即反应过来，尴尬的摇了摇头。
  李月婉看着小东子茫然的神情，想来他心中应该有了想法，只是他自己还不曾摸索到。
  淡淡笑了一声，李月婉轻轻的抱住小东子，“相信你自己，一定能够找到真正适合你的方法！”
  小东子被突然抱住有些蒙，随即听到李月婉的话，心中却是一暖。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此时的温馨，同时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掀开层层迷雾，寻找到真正的方法、真正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