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璃眉峰微挑，“怎么？王妃这是要杀我？”
  杜兮若忽然间低头笑了，把长璃逼至了墙角处，她问道：“你怕死吗？”
  “怕。”长璃坦然，“实不相瞒，我经历过许多的算计，每一次的算计都是要我命的，常年在刀刃上行走，就怕稍微不注意命都没了，我这么小心翼翼，怎么可能不怕死。”
  “是啊，越是生活在最顶层的人，享受过了世间繁华，却最是怕死，蒋长璃，你也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自然应该是怕的噢。”杜兮若这样说着，纤纤玉手突然间抚向长璃的脸颊，长璃微偏头，躲避着她的触碰。
  长璃的拒绝，杜兮若也不大在意，微微一笑：“多好的脸蛋啊，能够让世间的男人为你着迷。”她的手突然间就那样的掐着了长璃的脖子，很用力的掐着。
  脖间的窒息感油然而生，就像是前尘自己惨死在冷宫时的样子，只听见杜兮若恶狠狠的说：“你知道我又多喜欢殿下吗？从十三岁开始，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我把自己所有的时间与精力，全部都花在了他的身上，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的性命，可是就是因为你！因为你他与我疏远，因为你，我这二十年所有的陪伴与付出，显得一文不值！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每每瞧见你，我都恨不得撕烂你这张面皮，把你从我面前彻底的消失！”
  她像是疯了一样，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半分，那一刻她心中仅有的一个念头，就是要把面前这个女人给掐死。
  可是渐渐的，她突然间感觉体内像是有一股无形的气，遏制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的呼吸有些困难，气力也一点点的消散。
  长璃趁着这个时机，猛然间推开了她，靠在墙边大口的喘着气。
  杜兮若整个身子重重的倒在地上，她只觉得全身麻的不行。
  大脑长时间缺氧，长璃靠着墙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靠在那里轻轻的笑了，“所以，你就想法设法的害我身边的人，以此来报复我？”
  杜兮若：“是你抢走了他，他是我此生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毫不留情的把他从我身边抢走，这种挚爱的人被抢走的滋味，我也想让你亲自尝一下。我知道秦风的心思，所以我故意的向你提亲，撮合她们，却在成亲的前一夜以秦风的身份把紫欣约了出来，她不知道的，你知道她当时等在那里是有多么的开心吗？那种少女含羞的神情，就像当年我苦苦等着殿下一模一样，我与殿下都没有修成正果，她们怎么可能？我送给她的那个涂满剧毒的香囊，我告诉她，那是秦风特意让我带给她的，她果然很开心呢。”
  回想起紫欣离开时的样子，长璃的心一点点的刺痛。
  杜兮若继续又道：“一个紫欣走了，你身边还有陈静妍啊，你与她那么交好，就算是你把她弄得家破人亡，可她一点都不怪你，这种慈悲大度的心怀，可真的让人讨厌啊。韩清婉同我是一样的，苦守在一个男人身边那么些年，可是到头来却都被人抢走，我们成为这个世界上爱而不得的可怜人，都是因为你。那一天她从纪府出来是要去找你的，可是却被她诓骗到了凝香斎，凝香斎的那个房间里，有三个男人，他们把她迷晕了之后，就一个接一个的强要了她，你知道陈静妍中途醒来叫得有多么撕心裂肺么？”
  “你别说了……”杜兮若所说的每一个字，对于长璃的冲击都是巨大的，从陈静妍回来的反应她就知道当时她经历的是多么黑暗。
  如今听杜兮若这番的强调，心中的伤口被撕裂开来，让她痛不欲生。
  可杜兮若却还在继续：“她叫啊，可是每一个人听她的，她一遍遍的哀求，一声声的乞求着，可是那几个男人，他们听不去啊，她越是叫，越是乞求，越是哭，他们就越兴奋……”
  “我说了，让你不要说了！”长璃几乎是歇斯底里，愤怒的扑过去扬手就给了杜兮若一巴掌，揪着她的衣襟怒道：“你恨的人是我，你要杀我，要害我冲着我来，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们！”
  “为什么？”杜兮若痴痴的笑了，“她们和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她们？还不是因为你啊，谁让你那么讨厌的抢我的人，她们本来可以好好的生活的，可都是因为你才会落得现在凄惨死去的下场，蒋长璃，你记住啊，她们都是因为你死的，我这满手的血腥，也都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长璃笑，“是你自己留不住他的人，还愿得了旁人？杜兮若，你爱他二十年，陪伴他二十年，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去做的，情爱这个词，有时候不是谁陪的多，谁先来就能得到的。你是爱他，但是为什么要做的这么明显呢？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感情，先说出来的那个就注定是要输的？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这二十年来，他又有哪一个瞬间是让你觉得他爱你的？”
  这个问题，杜兮若从来没有细细的想过，二十年来，每每梦中梦见的，都是她与他的初见。
  十三岁那年，是她亲母离世的时候，嫡母欲要草草的将母亲下葬，她不依，跪在雨中乞求，可是并未换来嫡母的心慈。
  一张破席，一个土包，甚至是连杜家的祠堂都未进入，母亲死前告诉她，她这一辈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后能有一方灵牌，立于杜家祠堂里。
  嫡母不做，她就偷偷的去外面找人做了，那个干净刻有她母亲的灵牌到她手里时，她别提有多高兴。
  知道嫡母不会同意，所以她只是偷偷的把那个灵牌放在了祠堂的角落里，可是却还是被发现了。
  那一天，嫡母发了好大的火，把母亲的灵牌给扔出了杜府的大门。
  她哭着跑过去捡，把母亲的灵牌抱在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那时她恨，恨嫡母与爹爹对母亲的心狠，她心想着那个没有爱的家，她再也不要回去了。
  可是，离开了杜府之后，她又能去哪呢？
  白日饿着肚子，深夜只能蜷缩在稻草里面而眠。
  就在她人生中最为黑暗的时候，她遇见了他。
  那个一袭翩然白衣的少年，就笑着对她伸出了手，他把她带回了家，给她好吃的，还为她在杜府谋得了一个好生活，让母亲的灵位归于了祠堂之中。
  他是皇子，是先皇最疼爱的皇子，他自五岁就熟读诗书，满堂上下都说他将来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
  嫡母知道她与他交好，这才对她的态度好转。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白衣翩然的样子就留在了她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起初她以为只是感激，但是长大了她就知道了，那是因为喜欢，因为爱。
  十三岁那个白衣翩然的少年无端的闯进了她的生命，给了她生活的重新开端，也把她整个心都给带走。
  初遇总是美好的，可是守护的过程她很累，现在仔细想来，二十年的时光，她为他做了许多，迎合着他的喜好，甚至是忘记了自己的喜好，活成了他喜欢的样子，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一件动心的事情。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爱你吗？就是因为太容易得到的爱，总是廉价的。”长璃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直直的戳着杜兮若的心。
  “不！他是爱我的！”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现在杜兮若还在坚持。
  长璃站起身来，“就权当他是爱你的，那你就抱着这份爱，安静的离去吧。”
  “你说什么？”杜兮若愕然抬头，想起自己身子的不适，她惊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对我下了毒的？”
  长璃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我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的，你觉得在我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之后，你还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吗？”
  “你……”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杜兮若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禁锢了一样，难受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长璃微微一笑，“知道蒋长芳是怎么疯的吗？就是闻了我特意为她制作的香。”看着杜兮若惊恐的神情，她面上的笑容逐渐放大，“你放心，你是王城的才女，又是国公府的小姐，如今还是玄王妃，我会让你走的体面的，从你进来这里，毒气就开始浸透你的每一寸肌肤，如今已经毒入五脏，无药可救！”
  “蒋长璃，你疯了！我可是玄王妃，你敢杀我！”
  “我不仅要杀你，还要让玄王来帮我隐瞒你死亡的真相！”
  “不！你不能这么做！”杜兮若的情绪已经崩溃了，要说玄王不爱她让她失去了理智，可一想到自己死了之后，她最爱的那个人还要帮这个贱人，这种感觉像被自己最爱的人亲手杀死有什么区别？
  她接受不了。
  然而长璃只是朝着她笑，而后缓缓的踱步走到佛前的蒲团下跪坐，闭眼念起了佛经。
  杜兮若浑身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一样，全身无力，她瘫软在地上，看着自己不远处紧闭的大门，她不要就这样死在这里。
  死在蒋长璃的手里。
  她拼了力气，紧咬着牙齿一点点的往门方向爬去，可是中了毒的她，攀爬起来真的很费劲。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也不知道她爬了多久，眼睛看东西也有些模糊，可是距离门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眼皮越来越重，直至她放弃了希望，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她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刻，杜兮若好像瞧见门被人打开了，那一袭白衣决然的少年匆匆而入，神情着急慌张！
  然而，最让她遗憾的是，他的这种神情，从来没有属于过她。
  若是有可能，她真的很想在自己濒临死亡的时候，问问他：这么些年来，究竟有没有爱过她。
  可是，她等不到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玄王是从府上的管家口中得知杜兮若来甘云寺找他的，他很清楚自己从未约过杜兮若，可是管家给他的那封信，上面的的确确是他的笔迹。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与他的字迹这么相像？
  除了长璃之外，再无其他。
  他本身就聪明，不用细想就知道了长璃约杜兮若的目的，就匆匆的赶来了。
  可是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就在他推开大殿门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杜兮若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的场景。
  长璃笔直的跪坐在佛前，听闻动静头也未回，只是轻声道：“来啦。”
  “你竟然杀了她？”玄王眼中乍现不可思议，他不想相信，可是那探在杜兮若鼻尖的手指，却是真真实实的证明着她已经死亡。
  “殿下应该不会这么意外才对。”长璃悠悠的站起身来，“你与我共事了这么久，很清楚我的脾气，凡对我有害的人，必然是要除去的。而殿下你在查清楚紫欣和静妍姐姐死亡背后真相的时候，她的结局，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不可否认，玄王其实早就查出了这件事是杜兮若在背后设计，一连两个计策，把长璃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害得惨死，玄王也很想去质问杜兮若为何会这样做，但是他最终却放弃了。
  杜兮若再不济也是他的王妃，亦是国公府的小姐，在他没有想到该如何把这件事降到最小化的时候，他决定先隐瞒。
  尽管他知道满不住，可他还是做了。
  如今长璃知道真相，杀了杜兮若这是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料定到了，可是在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惊。
  长璃突然向他走来，一步步的走至他的面前，把他扶起来，声色柔柔：“殿下，除夕之夜你说的话可还作数？”
  玄王眉心深皱，探究的目光看着长璃，聪明如他，现在真的看不透长璃问她这句话是何意。
  长璃突然踮起了脚尖，就在玄王怔然的相望中，红唇吻上了他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