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璃一双冷冷的眼眸牢牢的钉在杜兮若的身上，杜兮若的身子没来由的一寒，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不想和长璃多待，杜兮若转身要走。
  “既然来了，不说会儿话就走，玄王妃如今可是越来越难相处了。”
  长璃话音刚落，正殿的两扇门就关了起来。
  宽敞的佛堂里面，只余她们两个人。
  “你要干什么！”杜兮若厉声道：“蒋长璃，即便你是郡主，可我现在是玄王妃，你敢幽禁我？！”
  “为什么是幽禁？我只不过是想和王妃您单独坐下来好好的谈谈而已。”长璃说着，踱步的走到杜兮若的面前，“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的笔迹会和玄王殿下的一模一样吧？”
  杜兮若倩眸微滞，她在收到那封相邀的信之时，心中不是不雀跃的，玄王的字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因为清楚，所以才会有期许悸动，想也没有想的就来赴约了。
  可是来这里之后，长璃口口声声说那封信是她写的，她真的不信。
  “玄王殿下曾经送给了我他的字帖，目的就是让我临摹他的字迹，这段时间来我日日夜夜所练的都是他的字迹。”长璃淡淡的解释着。
  “你一直以来也是喜欢他的吧？”杜兮若已经从一开始的慌乱稳定了情绪，她冷冷一笑，“所以，你今天找我来，是在向我炫耀吗？”
  长璃挑眉，“空有虚名的玄王妃，只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我又有什么可以向你炫耀的？”
  心内隐隐有一股子气上升，但是杜兮若却把这股子气压的极好，她微微一笑，“蒋长璃，这么些年来，你不过是靠着太后的宠爱，靠着你相府嫡女的身份在为所欲为罢了，如今的你已经不再是相府嫡女，比起我，你也不过是一个虚有其表的郡主身份而已，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呢？”
  “是啊，玄王妃这个身份，的确比我的身份要光荣的多，如今我已经一无所有，比起王妃你阖家欢乐，我的确是凄惨了许多。”
  杜兮若笑，“郡主也别太过伤感，世间万事聚散终有时，生死一切都是由命中注定，我们这些凡人也强求不得。”她说着，走到正殿偏处的桌前坐了下来，既然走不掉，她也不介意坐下来同她好好的谈谈。
  长璃的目光跟随着她移动，“聚散有时是命中注定，可要是被人算计的别离呢？”
  杜兮若倩眸微滞，却微微一笑并未着急接话。
  长璃走了过去，也不坐下，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轻声道：“俗人有云：善恶到头终有报，王妃你说说，这句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世间最难定的就是善恶，郡主的问题，有些过于强人所难。”杜兮若盈盈的迎上长璃的目光，眼眸波澜无纹。
  “难么？王妃可是王城第一才女。”
  “才女而非圣人，圣人亦有回答不了的问题。”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间神情都冷。
  “好，那我再问问王妃，若是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谋害她人性命，这是善还是恶呢？”
  “郡主今日费尽心思找我来，就是在佛前与我论善恶的？”杜兮若唇角含着讽笑，“这个问题怕是郡主比我更清楚吧，毕竟郡主现在的一双手可是红色的。”
  她话里明显暗有所指。
  “郡主今天要和我谈，那我就先来问一问郡主，御丞府一家，你的嫡母，你的亲妹，如今钰王的落败，这些人的性命，可都是郡主一手给了解的，今天佛祖面前，郡主与我论一论，你是善是恶？”
  杜兮若很聪明，两人对峙中，她总是能够轻言的找寻到人的弱点，然后一击至中。
  可是她偏偏却低估了长璃。
  长璃直视着她的目光，一字字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杀！”
  她话言简意赅，却字字惊心。
  “王妃你说说，比起陈云轩，你和他两个人的智谋，到底是谁更一筹？”长璃忽然间问着。
  杜兮若呡唇不语，陈云轩是蜀国的谋臣，一个谋臣的才智自然比起养在深闺里的她要高的多。
  长璃这样一问，无非就是在向她说明和她斗，没有什么好下场。
  长璃继续问着，“王妃是聪明人，现在不用我来向你言明寻你来的目的了吧？”
  其实，从杜兮若稳定下心同长璃谈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长璃找她来的目的。
  倩眸微眯，杜兮若微微一笑，“你怀疑紫欣的死和我有关？”
  “我既然找你来，就不是怀疑。”长璃神情笃定。
  “证据，理由。”
  衙门判人罪名时，所要的就是证据以及动机，此时杜兮若的神情平静的不像话，波澜无纹的目光看着长璃，一眨不眨。
  因为她笃定，长璃没有证据。
  “那一天我约殿下去翠柳居见面的信是你拦下的吧？”长璃突然转了话题。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对于长璃无端的转移话题，杜兮若已经心如明镜，长璃今日这番问责，看似信心满满，实则毫无石锤的证据，不由的有些鄙夷。
  人人都捧上天的长平郡主，亦不过尔尔嘛。
  “一直以来，你都是爱着玄王殿下的，爱她胜过爱自己，其实有时候我很可怜你。”
  “你可怜我？”杜兮若发自内心的觉得可笑，“蒋长璃，你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吧，我用得了你可怜？”
  “你爱他，可是他却不爱你，爱而不得，不可怜又是什么？”长璃轻声的说着，却每一个字都敲着杜兮若的心。
  她继续又道：“实不相瞒，除夕那一夜，烟花会上，游轮之上，玄王告诉我，他爱的人是我。”
  隐在双腿上的双手紧握，涂着豆蔻的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
  除夕之夜，烟花之上，拱桥上聚满了看热闹的人，而她杜兮若当时就站在拱桥之上，看着那艘游轮之上，蒋长璃于玄王两人的身姿。
  玄王看长璃的眼神，是那么的柔情蜜意，这种深情款款的神情，是她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后来他看着玄王像是对她说了些什么，而后长璃离去，玄王落寞受伤的神情，她亦尽收眼底。
  女人的第六感是最为准确的，尤其是像她这种聪明的女子，不用细想就知道了一切。
  那一刻，恨意几欲冲破她的眼球。
  如今长璃突然提起旧事，唤起了她心底一直想要遗忘的记忆。痛楚。
  “可最后嫁给他的人是我，能真正站在他身边光明正大陪着他的人还是我。”杜兮若陈述着一个事实。
  可是这明明是个事实，却在她的心里却像是一场梦，显得不大真实。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玄王的？”长璃突然问道，不等她回答，就自顾的又道：“若我记得不错，是从你十三岁那年吧？”
  前尘，杜兮若与玄王双双落败离开王城的时候，可谓是传的满城风雨。胜者为王败者扣，亓国朝堂安定，自然没有人敢再拿他们两个说事。
  但是也有一些在刀口上挣钱的，就把他们两个的事情改编成了书，由说书人每日都在茶楼说着他们两个的爱情故事。
  后来这件事不知怎的传到了龙钰的耳朵里，他很生气，就派人把那个说书的人给带入了宫里，严刑逼供下，说书人终于招供，他所讲的爱情故事主角就是玄王和杜兮若。
  龙钰怒不可及，当即就处死了那个说书人。
  长璃赶到的时候，大殿地上落下的就是被编制成的那本书籍。
  她翻开瞧了两页，至今记忆尤新：
  杜家有女兮若，字子衿，十三岁与玄王初见，一见倾心。
  所谓一见倾心，倾的是她而非他。
  这件事杜兮若一直埋在心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内心虽然惊叹长璃消息的灵通，面上却强装镇定。
  “一个爱了有十多年的人，却被另一个女人给抢走，换做是我，杀了那个女人的心都有了。”
  “那是你而非是我。”杜兮若淡淡的说着。
  “所有女人在面对感情时都是一样的，王妃，你敢说你从来都没有嫉恨过我？”
  “我说没有，郡主怕也不会信。”
  “当然，一个女人的心就算是再强大，也无法忍受着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走的过于亲近，王妃你当真问心无愧的话，就不会拦下我给玄王的信，阻止我们两个翠柳居相会，你面上做的再滴水不漏的大度，可依旧掩盖不了你嫉恨我的事实。”
  长璃拿着她的软肋，一句句的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炫耀，让杜兮若的情绪撩拨的几乎不受控制。
  但是多年来的伪装与隐忍，早已让她养成了一种淡漠的样子，她面上情绪波澜不变，抬眼直视着长璃问道：“就算我恨你，你又能如何？你能左右我的情绪，就因为我恨了你而杀了我？”
  “恨一个人的确没有到杀人那么严重，可是恨到一种变态的程度，那就另当别论了。”长璃冷冷的说着，语气微顿，她缓缓一笑，“今天我来找你的主要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了，要嫁入玄王府。”
  “蒋长璃，你做梦！”杜兮若的情绪终于稳不住了，她腾的站起了身子，几乎是咬牙切齿。
  “是不是做梦，你我心中清楚，倘若我在太后面前向她老人家求取赐婚的懿旨，依着她对我的宠爱，你说说我求她赐予我玄王府平妻如何？”长璃挑眉，一字字的问着。
  平妻，就是对一个正室的莫大侮辱。
  “你放心，等我进了玄王府，我一定一次都让你见不到玄王，你这个玄王妃的名号，到时候才真的是空有其表。”
  “蒋长璃！你什么意思？！”杜兮若的情绪，几乎是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因为她知道，长璃要是坚持嫁入玄王府，那么她所说的一切，都将慧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事实。
  长璃笑：“意思不明显吗？我爱玄王，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有错吗？”
  “蒋长璃，你把我诓过来，同我说这么一番话，就是为了向我炫耀你要嫁入玄王府，来向我示威的吗？你以为我会怕你选择自动退出吗？你也太真了吧？”
  “天不天真我只认一点，玄王只要心里的人是我，就好。”长璃继续挑拨着杜兮若的怒火。
  这最后的一句话，彻彻底底的击溃了杜兮若最后的一道防线，她的一生中所有的时间与精力全部都放在了玄王一个人的身上，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求得那个人一个真心而已。
  她可以骗自己，让自己整日活在自己为他编制的谎言里，可是这个谎言一旦被戳破，便会把她给击的一败涂地。
  她至今仍然无法说服自己的是，玄王心里的人不是她。
  “蒋长璃，你说你是恶魔，但你可能不了解我，你我是同样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杀！”杜兮若素来一张温顺的脸，此刻冷如冰霜，她踱步一步步的走到长璃的面前，轻声道：“蒋长璃，你真的就甘愿做一个贱人，来抢我的男人？”
  长璃不语，只是微笑的看着她，杜兮若此时的情绪已经被她刺激的很不稳定。
  不稳定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你说的不错，我是从十三岁那年就开始喜欢殿下的，我不管你是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得到殿下的心的，但是殿下她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不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更何况是你。”
  “他从来都不属于你。”
  “属不属于我，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我既然已经稳妥的坐上了玄王妃的位置，你也休想把我拉下来！蒋长璃，你说说要是在此刻，你突然间死了，会不会有人说是我杀的？”杜兮若眼神突然布满了阴鸷，她抬起脚步一步步的向长璃逼近着。
  “不会，因为我相信依着玄王妃的能力，一定会摆脱自己的嫌疑。”对于杜兮若的实力，长璃很肯定。
  “你一向自视清高，我很想知道，在你面对死亡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害怕的？”杜兮若面部狰狞可怖，全然想不到这个犹如恶鬼一样的人就是昔日温婉可人的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