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航震在原地。那一耳光犹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也并未消失，这一切都证明着他刚刚的过火行为！
  等到贺一航冷静下来，懊恼回过头，唐琪已经不见了！
  又一个耳光透响在空气中，他怎么能对唐琪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无声的寂静里，他双眼紧闭，陷入愁苦。
  “明明吃亏的是我！”唐琪回过头吼骂，才发现贺一航没有跟上来，明明几乎每次都在的！
  唐琪一时被贺一航激怒的心又沉入了水里，所有的火焰都发出灭亡前的嗤嗤声，燃起一阵难受的熏烟。
  “什么人啊？”唐琪咒骂，犹豫了会儿，不甘心地回去找贺一航，才发现贺一航已经不在了。
  绿油油的小灌木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周边的花坛也还在姹紫嫣红，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在昏沉的灯光下映入眼帘。
  唐琪柱在远处，什么也没说，只是离开时仍然回过头去，看了眼那依旧空荡荡的地方。
  她终是没听到贺一航的话，脑袋仍然一片浆糊，发酵着她的不甘与不舍。
  夜风凉凉。
  唐琪抚上自己的两片嘴唇，忽然在想，“贺一航是喜欢自己吗？”但很快她就偃旗息鼓了。
  也许谈不上多了解贺一航，但也算相处了一段时间，她认识的贺一航不是那种说不出口的人。他除了温柔善良，也坚强固执，敢作敢当，实在不像会因羞涩而有口不言。
  唐琪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家，一阵悸动的心便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想了那么多也还是被现实证明是没有用的，敲屋进门。
  爷爷奶奶叮嘱她几句，别因为要去美国了，这段时间就任意胡闹，该做什么还是要心里有数。唐琪一一应承，才回屋睡觉。
  躺在床上，灯光从床头洒下，唐琪看着天花板上没亮的灯，心中有数？
  她当然心中有数。她跟贺一航，可能永远没可能了。
  所幸，今天担惊受怕了一天，还是让自己没说出去。现在想想，当时一股冲动之下的想要喜欢被他知晓，所谓最好的结果恐是最差的结果吧！异国恋的，能坚持下来会有多少，何况他们这连时间短得基础都打不下。
  她从不认为自己多伟大，甚至一直认为自己是自私的。所以比起能握在手的学业和可能随时飘散的爱情，她还是喜欢现实的东西，握在手里才有实感。不像自己的喜欢，连自己都掌控不了……
  贺一航回到家，也总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晚上发生的事。他责怪自己的冲动，不知今后该如何面对唐琪。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荷尔蒙的异常激发，他又总是想入非非。在那时，他竟然不后悔，甚至贪恋！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教室，两人又再一次平静如常。他们都很清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都选择了无视，无视那天的事，无视彼此，独留那份心里盛开的感情，在某个合适的时机里，偷偷地汲取一点阳光，在自己的施肥下，悄悄成长。
  选座位的时候，唐琪看了眼贺一航，他低头做着自己的事，不和身边的人嬉笑，无论男女。
  唐琪看到这一幕，鬼使神差地叫了声陈凯，要他帮忙，说她要坐贺一航身边。
  陈凯什么都没说，点头答应了。
  陈凯想起星期六唐琪的异样，又想起看到他俩一起出来找他们的时候，心里一块浮木般，不知存在的意义是在救自己还是他人。
  期末即将来临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压着口气，没了能放肆整天的欢声笑语。
  搬座位的那天，陈凯离别前，似舀尽最后一瓢水，还是说了句，“唐琪，我喜欢你，祝你幸福，也请你记得！”
  不够响亮，不够浪漫，只是一句话！
  “恩？”唐琪拿着书才猛然想起什么，看着陈凯独自离开的背影，想去帮忙却是一动也动不了一般。
  她和陈凯，自那以后，一直像以前那般相处，她甚至是真的忘了陈凯那日的表白。也许那日表白，只言片语，太过平凡，太过日常，太过于没放在心上，也许那天信息量太大，是她太自私，太痛苦，也许是最近事太多……
  她忘了，沉浸在自己的烦恼当中，一点都没察觉到陈凯的不同。
  唐琪柱在一处，自责悔恨倾入了她的每一个细胞。她不想在这最后的时刻，连陈凯都失去了。可她不知道怎么了，此时此刻也没有勇气去挽回了，如同对贺一航的喜欢，这一切，不都是自己自找的！
  唐琪抬头，不让自己哭出来。到最后，自己会不会一个朋友也没有？她的初三毁了，连高中这两年也是一事无成吗？
  “还不快过来帮忙，我书掉了！”陈凯使劲儿抵着桌堂里往下掉的书。
  “哦！”唐琪眨了眨眼，应声跑过去，拿起一本书就笑拍陈凯脑门，连眼泪都笑开了花，“谁叫你逞强一次性搬的。”
  “打傻了！”
  “哼！”唐琪冷哼一声，然后忽然道，“谢谢！”
  “我可不要你的谢谢！”陈凯见气氛忽然尴尬，改口，“谢，也得拿点实际点的东西啊！”
  “没有！”唐琪一口否定。
  陈凯碎碎念叨，满是怨气，“一点儿都不真诚还谢！”
  陈凯坐在座位的时候，刚想说些什么，唐琪就一个欺身向下，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什么时候的事？”陈凯面色凝重起来。
  “上周六早上知道的事了！”唐琪笑着，却掩不住眼里的一丝泪花，“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告诉你们的，所以你是第一个，这个福利可好？”
  陈凯心中一酸，原来唐琪那天的异常并不是因为贺一航，只是，这个原因还不如让给他贺一航呢！
  陈凯起身，一把将手揽着唐琪脖子上，捞了过来，砰的一声。四周的人闻声一看，纷纷替两人感觉到头疼。
  两人扶额。
  “这礼物怎样？”陈凯摸着额头还甚是得意。
  “太不是人了！”唐琪双手揉搓着额头咒骂，疼活她了！
  “走，我们去搬你桌子！”陈凯揽在唐琪肩上，被生气的唐琪一下一下地抖落。
  “以后别忘了我。”陈凯在唐琪又一次扒落后附耳说道，然后手又搭了上去。这一次，唐琪不再有动作。
  坐在贺一航旁边的时候，平整好心态的唐琪看贺一航一张受了委屈的脸哭笑不得，“我应该算给你打过招呼吧？”
  贺一航想起那一晚，她的确说过。但他很快腾红了脸，因为想到了不该想的事。
  唐琪也反应过来，有些口干舌燥地喝了口水。
  “疼吗？”贺一航忽然问道。
  “有点儿吧！”唐琪老实答道，贺一航毕竟是生气的，而且，大概没经验，所以吻她的时候完全有点不知轻重。她忽然想知道，那是不是贺一航的初吻？
  唐琪忽然感觉额头一凉，就听见贺一航说：“这样凉快一些会不会好一点？”
  这次换唐琪羞红了脸，腾地一下把头埋桌子上，还把贺一航的手抽了出去。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人家问她额头疼吗，她回答别人嘴疼……
  贺一航一愣，又做着自己的事了。只是，时不时地看向趴在桌子上的唐琪，“她就真的坐在身边而不是木头人吗？”
  唐琪忽然伸手，“湿巾给我！”
  贺一航翻了翻桌堂，拿出一片，就看见唐琪泄愤似的拆开湿巾敷自己额头上，顶着湿巾还蛮横地回头说了句，“不疼！”
  贺一航觉得好笑，嘴角不自觉地上钩，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一直这样做事毫无章法，毫无逻辑，大概是她性子使然。从小她就是个很随性的人，还有些无法无天。但一定是个活人，在他身边这件事是一件真实的事情。
  “对了，我准备了好多物理题问你，你快给我讲讲！”唐琪拿出自己的错题集，周日那天，她给自己写了满满的十页。
  贺一航狐疑地看了眼唐琪，看得唐琪“面色坦然”，一句话不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有限的时间里，她得多看看他。
  贺一航刚想点头，就听见唐琪横声横气，“我不管，我是你同桌，你就得给我讲！就这么定了。”然后错题集就被唐琪收了起来。
  “又没说不给你讲……”贺一航心里暗道，然后内心愉悦，看了眼唐琪面无表情的样子，猜想她是不是生气了。想问的话说不出口，就这样，一天下来，没再说过一句话。
  直到放学，唐琪看见贺一航要走，才开口说话。
  “贺一航，你能用英语分得清左右吗？”
  贺一航疑惑地看了眼唐琪，点了点头。
  “那这是left还是right？”唐琪伸出左手。
  “left。”
  “这边呢？”唐琪又换了右手。
  贺一航迟疑了会儿，“right。”
  “那最后一次了，这边呢？”
  贺一航眨了眨眼，仍然不是很明白地看了眼唐琪，“left。”
  “right！”
  “可这明明是……”贺一航明白过来，想笑却还是没笑，转念问道：“你很无聊？”
  “恩，有点儿吧！”
  “唐琪，走了！”陈凯写完最后一道题过来，今天他们说好要一起去吃饭的。
  “恩，好！”
  “贺一航，我走了，晚上问你题！”
  “你怎么不问我题呢？”陈凯戳了戳唐琪头。
  “发型乱了！”
  看着两人依旧打骂，贺一航心里有些苦闷。唐琪跟他坐一起很无聊，和别人就不会……
  “唐琪，你和……算了，我不管你们。”
  “管我和谁？”
  “你跟一航啊！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啊！”
  唐琪震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恩，挺久的了！我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反正，在我喜欢你之后吧！”
  唐琪一筷子没夹住菜，默默地吃起饭来。
  “诶，你怎么了？不就是喜欢吗？我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太有道理了！
  “陈凯，只要你愿意拿我当朋友，这一辈子，我都是你朋友！”
  “那当然了！不是，你怎么忽然间这么矫情，我都起鸡皮疙瘩了！”陈凯作状抖落他一身的疙瘩。
  唐琪笑了笑，“怎么，拿你当一辈子的朋友，你还嫌我矫情了！那要不，还是当我一辈子的徒弟得了！”
  “朋友一生一起走。”陈凯引吭高歌，“你看这歌，一辈子的，当然得还是朋友啊！”
  “我觉得还是徒弟好！”
  “说好一辈子的朋友呢！”
  “你还终身为师呢……”
  ……
  “唐琪，说好了！一辈子都是我朋友！不管在哪儿都是！”两人站在饭店门口。
  “恩！”
  “看谁先跑到学校！”
  “不……”一个不字还没说完，唐琪就跑了起来，“我天啊，我才吃完饭！”陈凯摇了摇头，追上前面的疯子！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降龙十八掌和排上倒海双双用上，到了教室。唐琪发现贺一航已经在教室了，“我要去问题了！”跟陈凯打了声招呼。
  “noproblem！”陈凯从走廊走过，从后门进了教室。在那教室的墙遮挡的地方，他嘴角笑意未散又重新拾起。
  “很开心？”贺一航看着满脸春风的唐琪问道，有些吃醋。毕竟，她和自己在一起不会那么开心。
  唐琪看了眼贺一航，“恩！对了，有空吗？贺冰草，给我讲讲题呗！”唐琪单手撑在下巴，一脸笑意盈盈。周围的人见了，不由得窃窃私语。
  贺一航自动地点了点头。一般人的时候他都会答应，何况还是她。
  “你知道吗？我不喜欢冰草，我喜欢笑草。”贺一航微微皱眉，不太懂她的弦外之音。
  “所以，做我同桌，你得多笑笑！”唐琪拿过那道题，准备自己再看一下。
  贺一航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意思，他还以为唐琪在暗指她喜欢陈凯。
  唐琪看贺一航似乎还是有些板着脸，心思有些不集中。
  贺一航一想到喜欢二字，一想到唐琪，那日出现的那个人便浮现脑海，“唐琪跟那个人以前发生过什么？她还喜欢他吗？或是……”
  贺一航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在唐琪这儿根本排不上位。他看唐琪认真做题的模样，又不忍心打扰，只好又按下心中的汹涌。
  “恩，下道题。”唐琪指了指笔记本上的题。
  看着贺一航近在眼前，耐心地替她讲解而面无表情，唐琪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了碰贺一航的嘴角。
  贺一航惊吓似的看向唐琪，唐琪也发现了自己的唐突，不过她还是想问，“你为什么不笑了？”
  “从高一分班的第二个月里，你好像就不爱笑了！”贺一航不免惊讶，那时间已经几乎很准确了。他忽然想知道唐琪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唐琪，你不讨厌我？”
  唐琪听着，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点了点头，“恩！我一点儿都不讨厌你。”
  “所以你是……”贺一航隐约觉得什么，可是一盆冷水泼下，那个人的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才幡然醒悟。他到底在异想天开什么？
  “我总觉得你像憋着什么一样，所以有点不舒服！我喜欢爱笑时候的你！”听得唐琪的话，贺一航一时心头颤动。
  “那时候的你很阳光，很善良，很好相处。不像现在，总是一副女生勿近的样子。”唐琪摇了摇头，看着贺一航，“还是以前的你好，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舒畅！所以……”
  “我看不下去了。这最后的一个月里，我想让你像以前一样，成为一颗真正的笑草！”
  贺一航看着唐琪的笑容，有些远在天边的错觉。低下头，发现唐琪还在盯着自己看，于是问道：“只是笑与不笑，你的看法就不一样吗？”
  “当然了！”唐琪习惯性地向后靠，才发现自己后面没墙了。
  “下课后，我跟你换位置。”贺一航心思了然地道。
  看唐琪还在盯着自己看，贺一航也彻底表现出不好意思了，“还有事？”
  “你还没表态。”
  见贺一航不解，唐琪解释，“我想要你像以前一样充满笑容，所以你……”
  贺一航大概真的已经定型“冰草”了，唐琪从他的神情完全猜不出他是有些默许还是有些反感的。她本来也没想告诉贺一航，只是，既然告诉了，她想知道他的态度。
  “我……无所谓！”
  “那就好！”这大概就是说他不会反感，不会讨厌她了。
  贺一航看了眼唐琪，忽然好奇她会做些什么事了？
  第二天，唐琪带来了墨水和毛笔。大大的画卷一样的东西铺在桌上颇为引人注目。
  “贺一航，你教我练字！”
  “现在？”
  “对啊！”
  “不过，为了检验，你得先写一段，让我看一下你还有没有资格当我老师。”
  “写什么？”
  “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恩。”唐琪递给贺一航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关雎这首诗。
  贺一航看着上面的字，清秀有力，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你没练毛笔字？”
  唐琪吐舌，“快写！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慢慢吞吞的，你是蜗牛变得吗？”
  看贺一航看着自己，唐琪有些不自然，让她皱了皱眉。
  “你也和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的，停不下来！”
  “我那叫活泼好动，小孩子那样才可爱！”
  “哭鼻子也天下第一！”
  “哭是正常情绪，小孩子哭更是天经地义。”
  “歪理一大堆。”
  “什么叫歪，我这叫道！”
  “还让不让我写？”
  唐琪终于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
  看着贺一航下笔，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一般。黑色的墨印在白纸上，一笔一划有序拼凑在一起，成就一个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收放之间，笔走龙蛇，又如娟娟流水，层层峰峦，绵而不尽，几欲一气呵成。情到深处，贺一航觉得关雎，像极了他自己的写照，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不错不错！”唐琪用嘴微微吹着，希望快些把墨吹干。
  “有资格吗？”
  “有！”唐琪谄媚笑道。
  “贺一航，帮我拿着这副！”
  贺一航接过，看了下周围，想着哪可不可以挂上，拿着也不是办法。
  唐琪趁贺一航没注意，拿手指蹭了一下墨汁，伸手就沾在贺一航脸上。
  唐琪作势还要画上一笔，被贺一航挡住，“你……”
  贺一航不由得皱眉，看见对象是唐琪，又不想发怒，“别这么幼稚了！”
  “唉！我以为你就算不笑也会生气的。”唐琪认为，生气和笑是相对的，情感丰富起来，笑可能也会更容易一点。
  “这种事不好笑。”贺一航拿纸想要擦干净自己脸上的墨汁。
  “那现在呢？”
  贺一航闻言抬头一看，唐琪脸上也有了一点，而且刚好在鼻头。
  唐琪看贺一航还是没笑，便知道自己是失败了，心里仍然觉得找准源头才重要，自己这么逗，贺一航又不是小孩子……只是，这源头啊……
  事实证明，她想了一晚上的计划失败了！
  鼻尖忽然一凉，唐琪怔在一处。
  只见贺一航自己顶着脸上的黑印子，一点一点儿地把唐琪鼻头的黑点擦掉。
  “我自己来！”唐琪反应过来，抢过湿巾。
  “我带了风油精，可能有用！”唐琪看贺一航脸上的似乎不太好擦。
  “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了！”贺一航接过。
  唐琪做了个鬼脸，配上鼻尖还没擦赶紧的黑点，很是搞笑。
  贺一航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擦着风油精，有些嫌弃这刺鼻的气味。
  “原来扮鬼脸就能让你笑了，我还费这么大劲儿干嘛？”唐琪有些无语地笑着。
  贺一航也有些无语，递过风油精。“所以，以后想让我笑，就直接扮鬼脸，不要再给自己搞这些东西了。”
  唐琪看着贺一航，今天好像特别好说话了，当即一个吊死鬼的舌头加脸。
  “你不是说我扮鬼脸你就会笑吗？”
  “这是什么鬼？”贺一航不解。
  “吊死鬼！欸……”
  看着唐琪歪着老长的脖子，两个眼睛都快翻白的样子，都有点瘆人了。
  “这个鬼有点让人笑不出。”贺一航老实道。
  “那你想看什么样的鬼？”
  贺一航笑了笑，没说话，心中却这样回复:“你扮的都想看。”然后看字干得差不多了，把画卷收了起来。
  “又装高冷。”唐琪叹道。
  贺一航脸色微微不自然，“我没有高冷。”
  唐琪鄙视了一眼贺一航。
  “我去洗一下毛笔！”贺一航站起来，看唐琪鼻子上还没擦干净，“你要不要也去洗一下鼻子。”
  “恩，好！”
  看着黑色的水流进下水口，听着哗啦啦的声音，贺一航都觉得一切都如此真实。以前，她的身边一直是别人，而现在，竟是自己，这样的日子还会有一个月。哗啦啦的声音持续不停，让他有一心的满足与愉悦。
  “贺一航，我好了！”唐琪甩了甩手，朝在外面喊了一声。
  “好，我也马上了！”
  “没带纸？”贺一航出来看唐琪哈着双手，然后见唐琪点头，从兜里拿出一包纸，看得唐琪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了？”
  “你怎么还随身带纸？”
  “……有时会用到。”
  “我觉得，你不必时时刻刻带着纸。”
  “恩？”
  “男生没几个会时时刻刻带着纸吧！”
  “女生基本上都会带纸吧！我看你平时都不带！”
  “我一般放书包，身上没有！身上放太多东西不舒服。”
  “我也只是以防万一，备着总是好的。”
  两人一路闲聊。
  “贺一航，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女生吧？”唐琪有些心虚地问道。
  贺一航停在一处，看了眼心虚的唐琪，终于明白了她这一路的话里之意，有些恼意。在这之前，有人做过关于耽美的读书笔记，突出话题，让人印象深刻！
  “我就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唐琪也心虚，这个问题正常人应该都会生气。
  贺一航看唐琪似乎也不是很纠结这个问题，觉得唐琪可能真的随口一问，气焰也便小了很多。
  “你觉得我喜欢的那个人是男是女？”
  “我觉得是女生！”
  “是吗？你就这么肯定？”贺一航撂下这句话朝前走去。
  “不然呢！反正我都是猜的。”反正她也不希望是男生，她追上去。
  进教室的时候，贺一航忽然停下，挡在唐琪面前，“女生。恩，从性格上讲，她也有些偏男生。”
  唐琪心里忽然一沉，心里想的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总是另一种滋味。不过她还是很快换上了笑脸，跟着回了座位。
  “贺一航，你喜欢的是谁啊？我认识吗？”唐琪憋了一天，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很难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算不算认识她？”
  “我见过？谁啊？”
  见贺一航又不回答，唐琪有些纳闷，她见过却不熟，而且也是贺一航认识的？高一分班前贺一航的同学？我见过，就是这一层楼的同学，邻班的可能性最大！我见过？难道是上次晚会的主持人。不对，那应该算认识。邻班，邻班班干之类的，不对，邻班班干我不认识啊！不对，我之前是二班的，难道是二班的。也不对啊，贺一航怎么知道我以前是二班的呢？
  “想什么？”
  “没什么！”
  “今天不问题了？”
  “会不会打扰你学习，毕竟期末了！”
  “不会，我也刚好当复习。”
  “好！”
  题讲完了，唐琪拿过本子，似还在思考。
  贺一航见唐琪似乎还有点不明白，“哪还不明白吗？”
  唐琪扭头，才发现两人靠得好近，微微退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我发现我这儿写错了！”
  “恩！”贺一航也退了回去，刚刚那一瞬间的对视，以及忽然发现的近距离也让他心跳加速。
  接下来的几天，唐琪如果不出去，都会跟贺一航说话。一般打开话匣子的都是笑话，只是每次都收效甚微一般，但也还是有点起色的。
  唐琪从窗边把零食放进来，递给贺一航一瓶水，转身就又跟陈美玲几人在一起了。如此忙碌，以至于贺一航连道谢或推辞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不在自己的身边，她就总在别人身边。除了上课，她好像能不停地说，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贺一航，之前那个晴天娃娃是你的吧？”唐琪接水回来忽然问道。
  “恩！”贺一航想到之前的事，然后点了点头。
  那段日子，和现在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比起来，让他反而觉得最近的日子带着不现实的错觉，让他害怕时间的流去，害怕时间流去时她接下来对他的态度。
  他知道唐琪想让他笑，想让他像以前一样。所以每天给他讲笑话，每天都跟自己有说不完的话。因为她说自己不是无药可救，至少说话的时候还会懂礼貌地微笑。
  而每每当她说着要自己多笑笑的时候，他总觉得脊背发凉，背后有个声音在说：不要笑，笑了她就不在了。而跟她说话的时候，又总会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对她微笑。
  他很矛盾！
  “呐！”唐琪从书包翻出一个东西，递了出去，“这个送你，算我谢你了！”
  “恩，谢谢！”贺一航接过，看了眼，和他做的如出一辙，下面写着:生活需要微笑。
  “不客气！我不开心的时候看着晴天娃娃，就觉得生活需要微笑，然后我就会笑了。如果你哪天不开心，看看它，没准儿你也会笑呢！”
  贺一航一愣，果然，她做的一切都只是让自己笑。不过，他还是笑了笑，带着点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苦涩，“其实，我已经找到了比它更有用的。”
  “恩，什么？”
  “又不说啊！”唐琪见贺一航又打算不理她了。
  “暂时没有说的必要。”
  唐琪有些无奈，看向远方，远远的天空，很澄净一般，万里无云。她该庆幸的，因为贺一航至少有所改变。跟她说话的时候，有时就像真正的同学，真正的朋友。
  “贺一航，下午的体育课，我们去逛后山吧！”
  贺一航闻言，微微皱眉，“有哪些人？”
  唐琪顿了会儿，“叫上美玲陈凯，和吴楚玉，你想要叫哪些人？”她总是这般自然，就像他们真的只是同学和朋友一般。
  贺一航考虑了一会儿，另有心思，“我不想和他们一起。”和他们在一起，唐琪不免有冷落他的时候。
  “……好吧！”
  “贺一航是讨厌谁吗？吴楚玉，不会吧！”
  看唐琪一副不笑的模样，贺一航知道，她又在乱想了。
  “我想单独和你去逛后山。”贺一航忽然凑近小声说道。
  看唐琪有些脸红一样，解释，“有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
  “不怎么好的事。所以，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好！”
  来后山的要么成群结队的同学，要么就是有点情事懵懂的男女，除了她跟贺一航。唐琪这么觉得。
  “累吗？”
  “你不是要跟我说事情吗？”
  “找个地方，我们坐着聊。”
  “好！”
  “你要跟我说什么事？”两人靠在小斜坡上的大树。
  “你还记得高一第一学期，你撞见了一个女生跟我表白的情景吗？”
  “你喜欢的人是她？”明明手心里握着凉水，唐琪却觉得自己手心都在冒汗。
  贺一航摇了摇头，“那天，本来说放学等她好说清楚的。结果，她太犹豫，所以迟迟没来找我，我也以为我可能也算拒绝她了，就着急回家了。本来以为这事就算完了的，结果，她偷偷地跟了我一路。然后，就发生了不幸，她出了场车祸。这事让我很自责，我不和女生接触，是因为我害怕女生，害怕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我不是为了什么高冷，故意不和女生接触的。”
  贺一航看着唐琪，这几天唐琪总说他高冷。所以，他希望她能明白，他不是天生性子冷淡的人，也并不存在什么装高冷。
  唐琪点了点头，这件事她似有点印象，某个女生因车祸而退学。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和贺一航有关。
  “这真是一件不怎么好的事！你怎么，忽然想让我知道了？”唐琪吞吞吐吐地说着。这种事应该不怎么想说的吧！
  “因为，你不一样！”贺一航看了眼唐琪，“如果这个学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倾诉这些烦恼，那这个人多半就是你了。”
  贺一航在唐琪转过来的时候，转头躲避，不去看唐琪惊讶疑惑的表情。双手撑在地上，仰望着天空，接着说：“只有你，在乎我是不是真的开心，也会想办法让我开心！”
  “贺一航，你别误会，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看不惯。”贺一航打断唐琪，不想从她口中听到其他话。
  唐琪说过，她看不惯他总是沉默寡言，机械化的样子。如果没人找他或问他题，她都怀疑贺一航是不是能一直做个哑巴或木头人。所以，一有时间，她便会不停地和他聊东聊西。
  “恩！”唐琪点了点头，她不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去叨扰到他，害怕铸成大错。她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儿，像以前一样，这样，她走得也会安心一点。至少，不是什么都没做就这么走了。她对他，还是有所实质的付出的。
  “唐琪，我能问一下你的事吗？”贺一航忽然正色道，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不是说出自己的过往，而是想了解她的过去。
  “什么事？”
  “你和许少程的事。”贺一航始终想要确定一下那个人在她心里还存在的地位。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的美好，却更让他对未来惶恐不安。
  唐琪微微一愣，然后思绪拉伸很远，缓缓道：“他们是我回国那年，在初中认识的一些朋友。其实，那时候的大家都还挺好的。虽然刚开始时，彼此看对方不顺眼，但后来还是成为了朋友。我们一起玩，一起爬山游水，包下整场电影，在里面放着周星驰的戏剧，学着各种搞笑动作情节，让自己笑掉大牙。也脑袋一热地要去勤工俭学，自力更生。”
  唐琪有些感叹，“那时，在学校的时候，也经常在一起，一起打篮球，一起在操场上野餐，一起参加运动会，晚会！各种节目都少不了我们似的。我们也是出了名的坏学生，不听老师的话，逃课，上课公开开小差，还一起谋划着惊天秘密一样的大计划，打算去偷……反正就是这样，其实是挺好玩的一段日子。”
  “那为什么……”贺一航隐约觉得自己不该问，可是自己又真的很想知道，不由得烦躁地抓了抓地上的野草，拔了起来，暗自折断。
  “去偷卷子的那天，我们被发现了，而只有我没被抓住。事后，还传出来了一张我跟一个类似领导的碰面，所以，自然而然，我就成了那个告密的人。发生了这件事后，我们的关系变得不好起来。然后……”唐琪欲言又止。
  “不想说就算了！”贺一航也没打算唐琪会一次就说出来的。
  “然后，你应该看到过陈凯生日那天他们说的那张照片吧！”
  “没，我不太关注这些。”
  “是吗？”唐琪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然后，又传出来了一张我被人欺负的照片。那张照片拍得很不堪，所以，看了照片的人都认为我被欺负了。他们就带着同情，打算原谅我。我觉得可笑，我什么都没做错，那男生最后反而还被我打了，但是，他们却同情，却说原谅我！”
  “事情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发展，那男生后来被退学，又被说成我的原因。一时之间，我几乎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都认为，我才是真正的霸王。他们帮我出头，我没有领他们的情，总之，各种闲言碎语不断。直到……有人诬陷我推她下水后，我与他们彻底决裂了。然后我就开始学习，通过招生，来了这里。”
  “怎样？是不是对我有点新看法了！”唐琪对着发呆的贺一航傻笑，这是一段不怎么好的经历，所以她并不想提起。毕竟，人都是要向前看的，她也早就做出了选择。
  “你在那所学校还有其他的朋友吗？”
  “没有了！我就在那呆了一个半学期，发生了那些事，我都不想呆了，怎么还会去交新朋友。”唐琪感觉到头上的轻柔，心里忽然暖暖的。她没说，那时她几乎遭到了集体背叛……
  “贺一航，借你一用！”唐琪靠在贺一航身上，既非钢，又非铁，她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贺一航伸手揽过唐琪，将她抱在怀里。她在他最需要的时间里出现，而他却并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过。
  唐琪微微一颤，然后任由贺一航这么亲密地抱着她，“贺一航，你真好！”她内心感叹道。
  “好了！”内心从一数到三，然后四到五，唐琪终于还是推开了贺一航。虽然觉得这样被抱着虽然很温暖，但她得保持理智啊！
  “虽然很想说谢谢你！但是，有些事是只能对喜欢的人做的。”唐琪忽然说教起来。
  “我知道。”
  唐琪微微一愣，脑中如某种熔浆喷了出来，“贺一航，你喜欢的人是……”
  “一个我想每天都看见的人！”
  “你们不经常见面？”唐琪忽然想起那天贺一航对于距离的回答，“异地？”
  “别想了，马上期末考了！留着想题吧！”现在知道唐琪真的不讨厌他，而且还能这样以朋友的方式走下去，他已经很高兴了。而且，他喜欢看她猜不透的模样。明明就是她啊，她却不知道！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回去的路上，听到唐琪提起许少程，贺一航忽然觉得自己又有好多问题冒了出来。
  “唐琪，你还喜欢那个男生吗？”听唐琪提起以前的事，唐琪似乎仍然并不讨厌那个男生。
  唐琪向来对事不对人，扪心自问，许少程对她很好。
  “许少程？不喜欢，我……”唐琪忽然想起什么，有些苦恼，“贺一航，喜欢和有好感是两回事吧？”
  “恩。”
  “我也这么觉得。”她一直这么觉得的，所以，她应该一直没错，她对许少程的感情谈不上喜欢。
  “唐琪！如果，一年后，有人跟你表白，你会答应吗？一个你可能不怎么喜欢的人，甚至曾经讨厌过的人？”贺一航试探性地问道。
  “不会！”唐琪斩钉截铁地答道。决定了的事就不会变，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跟许少程早就没了可能。
  “那如果那个人还是很喜欢你怎么办？”
  “那也只是他的事。我不会给他希望，就是我所能做的事。”唐琪抬头看了眼贺一航，有些好奇，“贺一航，你认识许少程吗？我其实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让许少程答应一年之内不会来找我的？”
  贺一航兀地一愣，“难道她刚刚以为我一直说的是许少程？”
  “你知道了？”
  “恩！当时许少程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挺惊讶的了！只是……”她那时出了趟国，回国后多多少少也有点期待，原本打算和他和好的。可是，一回国就看见了他跟沈雪叶那一幕，还说出了她最不想说出的那句话——我讨厌你，“不知道他当时听到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过分？”唐琪抿了抿嘴唇偷偷瞟了眼贺一航。
  “电话？”
  “恩！他第二天就给我打电话了，说他要出国了！”
  “唐琪，你电话……”贺一航有些醋意，他都还没有唐琪的电话。
  “要集合了，我们先下去！”唐琪看着操场下面忽然聚起来的人，打断贺一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