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吗？
  巫妖眼中居然没有一点恐慌，甚至还有一丝……诡计得逞的暗喜。
  能够感知到情绪的契约魔在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迟疑。
  怎么回事？
  这个巫妖，要死了还这么高兴？
  是留有后手吗？
  不，不可能的。
  他的一切底牌都被我破解，而我才刚刚解放所有力量，我还有契约抵死的魔能，这已经是定局了。
  可是，他为什么在暗喜？
  一种由恐惧滋生的愤怒控制了博陆八世，它现在只想快速击杀这个巫妖，不再留下后患！
  但是，让它惊骇欲绝的事情发生了，布莱恩居然挣脱了魔眼的束缚，一只手抵住了博陆八世的右手，另外一只手以那招极强的龙魔法刺向它的心脏。
  怎么回事，巫妖怎么可能挣脱魔眼？
  来不及追溯缘由，博陆八世想格挡住布莱恩的攻势。
  但是。
  噗嗤！
  骨手破体而出，捏着一颗恶魔的心脏。
  “你太慢了。”布莱恩低声笑道。
  博陆八世瞪大了眼睛，刚才它看的很清楚，巫妖施展了某种龙魔法，加速了攻击的动作。只是这种手段他怎么之前没有用过，反倒是这次才暴起？
  难道说，这个巫妖，一直还留了一手吗？
  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博陆八世还在怪笑：“你以为这样就打败了我吗？”
  无数契约纸又浮现出来。
  是的，只要它用契约抵命，它就不会死。
  这个巫妖，终究还是漏算了！
  布莱恩也露出了阴险的笑。身为巫妖，怎么可能这也没有考虑到呢？
  他对着兰贝打了个响指。
  嘭！
  兰贝胸口再一次炸裂。
  契约魔瞳孔收缩成针眼。
  布莱恩如情人般耳语道：“生命流逝只有一瞬间，来吧，决定吧，这一瞬间，是用契约纸救你自己，还是救那个仪式呢？”
  博陆八世绝望地看向布莱恩。
  是的，巫妖说的没错。以兰贝与博陆八世的伤势，死亡只是片刻的事情。在这一瞬间，使用契约抵命只来得及救下一个。
  如果是平时，博陆八世绝对会救活自己，然后将穷途末路的布莱恩虐杀。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它背负了家族厚望而来的。
  它的父亲也正在复活的过程中。
  如果它苟活下来了，就算杀了巫妖，可也让家族的计划失败，让父亲魂飞魄散。
  只有博陆八世自己清楚，家族为了这个计划，付出了多么痛的代价。比生命更沉重的代价。
  而且，就算它活下来了，计划失败，被魔神敌视的博陆家族和它自己，还有什么活路吗？前途实在是渺茫。
  在短短的生死一瞬间，博陆八世想到了一切万物，脑海中划过了无穷无尽的念头。
  最后……
  “契约抵死！”
  兰贝胸口的伤口在愈合，仪式在继续。
  而错失良机的博陆八世，被布莱恩再一次重击，击碎了脑颅。
  黄白四溅，血腥异常。
  残破的下颚连着身体，无力地摔倒在地上。
  而在不远处，一个小小的亡灵，捧着那颗绿宝石出现了。
  到死的那一刻，博陆八世都不明白为什么布莱恩挣脱了魔眼的束缚。无他，魔眼终究也是魔域的法术，而能够压制最纯粹死亡发生的那颗绿宝石，自然也能压制魔眼的效力。
  布莱恩操纵那个亡灵，回到战场，激活了绿宝石，这才挣脱了魔眼，解除了力量吸取的领域，才能击杀博陆八世。
  一点小小的细节，决定了一场战斗双方的生死。
  至此，来自魔域的背叛者，强大的四阶契约魔贵族，博陆八世死亡了。
  最后的最后，博陆八世选择用契约抵死继续魔王的复活仪式。
  如果它一心求自保的话，拥有数百张契约纸的博陆八世恐怕是布莱恩无法战胜的敌人。
  “很可惜，你肩上的东西太重了。”布莱恩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但是，还有仪式没有解决。
  博陆八世最后选择救活兰贝，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仪式已经快要完成了，接下来就算布莱恩插手恐怕也无法伤害到兰贝了。
  巫妖再次想用契约的力量杀死兰贝，却发现就在此刻，祭坛周围浮现了黑色的雾气，隔绝了布莱恩的一切攻击。
  很显然，这个仪式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了。
  果然，博陆八世就算死了也不会给布莱恩一点机会。这个黑色的雾气，十有八九就是它临死前最后的贡献。
  按照博陆八世的说法，这个仪式是无法停止的。
  布莱恩眼眶内蓝色光芒闪烁，忽然下定决心摧毁祭坛。
  这完全是一种风险行为，布莱恩根本无法预知到摧毁承载仪式的祭坛有什么后果。
  这不是人类简单的机械。
  破坏祭坛的后果在艾冬培的记忆中不胜枚举，诸如加速仪式，法力时空，时空乱流都有可能。一个复杂精密的，调动规则之力的载体一旦被破坏，能量失控，带来的是什么，几乎无人知道。
  但眼下已无路可走的布莱恩只有这最后一个选择了。
  第一次用死亡魔力混带龙魔法攻击，被祭坛全数吸收。
  布莱恩暗道：果然，博陆八世估计也考虑到祭坛被破坏的可能，居然用一些我在人界从未见过的材料来搭建这个祭坛，想必是魔域一些罕贵的材料。
  时间紧迫，布莱恩来不及用星界仪寻求解决方法，
  但布莱恩穷尽一切攻击方法，居然也不能动及这个祭坛分毫。
  黑色雾气越加浓重了。
  布莱恩放弃了。
  他已经没有手段阻止魔王的复活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博陆八世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他透过雾气，只能看到兰贝模糊的面容。
  “接下来，只能看你的了，天才。”
  ……
  死亡是什么感觉？
  刚开始是剧烈的撕裂痛楚，然后是空虚，无数细细麻麻的针好似刺在了皮肤上，脊背一片冰凉。
  意识开始飘散，好似长了翅膀，头顶便是天空，让人不由傻笑着飞向未知的远方。
  最后便是空洞的虚无感。
  这种死亡的体验她有过两次。都是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发生的。
  虽然肉体失去了意识，但仪式中的兰贝却好似与某个未知的仪式联系在一起，能够清晰得洞察到祭坛周边的一切。
  她亲眼看到巫妖的绝情与不择手段，一种阴冷与后怕便始终环绕着她，让她不能冷静。
  “那个巫妖，为了阻止仪式，杀了你两次。”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了。
  “是谁？”
  在飘渺的天空中，一团极致的黑暗浮现了。
  “仪式两端的另外一者。”
  “就是你，要侵占我的身体吗？”
  “为我的复活作出贡献，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是我不想。”
  “这不是你可以决定的。连那个巫妖也放弃了。“
  ”可是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之前，你的身体消失了。“
  ”只是因为你的死亡出现的一点失误而已。“
  ”现在，你没有身体了。“
  ”够了。“黑暗明白这个女孩并不是白痴。
  的确，布莱恩的那一次击杀兰贝为仪式的进行创造了一点点空白期，这个空白期恰好就是魔王肉体复苏的阶段。
  失去了最开始的引子，魔王再也无法以自己的肉体复活。
  ”我依然可以占领你的身体。“
  兰贝看着黑暗，默认不语。
  “我的记忆太过沉重，将会淹没你，你无法承受得住的。夺舍本就是无法承受者会被取缔。”
  “你就试试吧。”
  “为什么还要抵抗呢？让我帮你找那个巫妖复仇不好吗？”
  “我要自己动手。”
  “消失吧。”
  “做梦。”
  所有交流中止了，仪式最终来到了最后的阶段。
  来自地底的封印破裂，凶暴的魔王意识粗暴地进入兰贝的大脑中。
  这本应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本应该。
  ……
  无数年后，人们试图追溯黑暗主母的诞生，却始终无法明白在那荒芜的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布莱恩，也同样。
  他看见狂暴的黑色能量冲上天空，将天空都染成漆黑色。绝强的力量从天而降，黑色的雾气被涤荡，在那耀目的黑白光芒中，一个女性的身姿是那么璀璨。
  巫妖看着那个身影，第一次为凡人所折服。
  因为……
  那是兰贝，而不是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