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他？白驰咧咧嘴，对目前的处境，他仍然持怀疑态度。
  这是什么鬼地方，地府吗？拿把钥匙就把地府的门拧开了？
  如果身上带的风油精没用完，他可以马上放出牛眼泪，开阴阳眼，看看在黑暗里到底是什么？真的是冥界地府，还是被人精心设计的特技道具？
  黑暗中那些声音所陈述的内容，不正是他和常安森关于鬼魂的理论？人的死亡只是灵魂脱离躯壳，出世变为鬼魂。人类出生、成长、死亡的目的，只是为鬼魂的诞生创造寄生身体。
  一个人身体的成长是为了衰老走向终结和死亡，但灵魂的成长，心智的成熟强大，则是为了诞生形成魂灵。
  按照画面的描述，冯甜甜那个小护士的出生被他们称为胚胎期，即灵魂还没有成长的时候。
  冯甜甜渐渐长大所经历的苦难幸福，灵魂精神在生活中渐渐成长的阶段，则被称为鬼魂的孕育期。
  然而她的孕育期尚未成熟，便自杀，所以是鬼魂的早产儿，被黑暗中的声音审判消灭了。结合自己遇到的大多数鬼魂存在不了多久的经验，与地府不收冯甜甜这种“早产儿”的鬼魂，倒是互相验证了。
  刚刚对护士冯甜甜魂魄的审判，很像传说中的地狱阎罗和判官。
  白驰很想看看，关于他的一生。毕竟他自己都没活明白，不知道在哪出生，父母是谁？
  “难产儿鬼魂，白驰，请核对你的孕育期经历。”之前那个威严低沉的声音又从黑暗中的正前方传出。
  白驰并不信他已经死了，但很好奇，黑暗中的声音会给他放出什么生前影像来？
  最好也像冯甜甜那个小护士一样，把他至今为止的一生都播放一遍，让他也搞清楚到底是哪一对不长眼的生身父母，这么优秀的儿子都抛弃不管？
  再次出现画面。与之前一样的，昏黄如电影幕布般。
  白驰屏息等待着。
  “白驰！白驰！”
  白驰愣了下，画面此刻正闪雪花屏，滋滋啦啦响着电流声。
  是缺少片源无法播放，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声音是画面里传来的吗？听着很远。
  叫他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白驰！”
  是虞薇！这下他听出来。
  白驰想大声回应，但却怎么也喊不出口，声音在嗓子眼被硬生生截断，堵得他憋闷又难受。
  与此同时，黑暗中的雪花幕布影像消失。白驰的身体突然下坠。
  嘭，一声闷响，身体很快接触到一个支撑面。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寒冷，好像从悬浮状态坠落后，掉进冰窟。四周干冷的酷寒让他撑在“地面”的手掌几乎僵硬。
  “是钢板？”白驰心想，不然手不会这么凉。
  用手敲了敲“地面”，铛铛响，确实是一层很厚的钢铁。
  因为之前坠下的瘫坐姿势，接触钢板的一条腿、半个屁-股，都迅速被寒意浸透。冬天的钢铁，冰冷的让他轻微哆嗦起来。
  “白驰！”
  又是虞薇的喊声。听着好像举着大喇叭扩音器叫的一样。声音很远却不小。
  白驰赶紧站起来，让厚厚的硫化胶鞋底去与冰冷的钢铁地面接触。
  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白驰愣了下，为什么之前处在黑暗里，没有拿手机照照亮的想法？
  有了光，四周还是漆黑。看一眼手机信号，无，没法和虞薇联系报平安。
  “白驰！”
  虞薇还在叫，声音似乎都沙哑了。
  “我在！你在哪？”白驰终于喊出声。之前的憋闷感觉已经消失，但还是非常冷。
  如同冬天呆在冰窖里的感觉，让白驰觉得可能他真的在地府鬼门关？
  “白驰！”
  虞薇一声，一声，不停地呼喊。声音里带的哭腔越来越明显。
  白驰这次听出来，声音是从脚底下传上来的。他又回应一句，你在哪。但虞薇似乎根本听不见。
  难道我不是在地府，而是在天堂？因为虞薇的声音在下方，又很远，自己回应她，她听不到。
  白驰把手机光往脚下照，黑漆漆的，呃，铁锈，还有，水泥？
  什么鬼，天堂跟地府最近搞建筑施工吗？
  “砰砰！”白驰抬腿跺几脚地面钢板。
  啊呦。险些没站稳。
  晃了起来！
  脚下的钢板带着身体都晃了起来！
  “白驰，是你吗，我看到你了，不要乱动！不要乱动。”虞薇嘶吼的声音又从脚下传来。
  白驰可以确信至少不是在鬼门关，也不是在南天门。虞薇可以从下方看到自己，能在哪呢？
  轻轻朝一个方向挪脚，伸手扒拉几下，竟然摸到这个黑暗空间的边缘。
  是，软的？
  像窗帘丝绸一样的边缘。
  “哗啦！”
  白驰使劲捏住那种丝绸面料，猛地往上提，光亮瞬间涌进，也随之钢板晃动。
  因为手臂使劲，是由腰腹，下肢一起带动发力的。
  什么鬼地方，弄个窗帘糊弄人？
  再见到光明的空气，白驰放松地深深呼吸。冬季的天空一片灰蒙蒙的，能见度很低。
  “别动！别动！”虞薇着急撕扯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白驰顺着声音下望。
  鼻子嘴巴猛地吸气。干冷的凉意灌进肺里，内脏与身体一起打冷颤！险些一屁-股倒退坐到钢板上。
  他只看清一片灰雾，就立刻闭上眼睛。
  好高！
  这，是有多高？五十米？一百米！
  刚才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就直接掉下去摔成渣了！
  白驰按住微微打颤的膝盖，等急速上升的心跳慢慢平复才睁开眼。还是不敢直接往下看。
  先看向一旁扔下的厚重“窗帘”，里外都有深黑色的涂层，透光性为零。难怪之前一直觉得到处黑暗，原来是这些防光窗帘所致。
  摸了摸窗帘的内层，好像还有铅制的涂层。铅能挡电磁波，所以手机才没信号？
  果然，一切诡异的现象都有原理。看着就像灵骗那帮人的手法。
  把其他几面窗帘都扯下来后，白驰彻底明白他站在什么地方了。
  在几十上百米的塔吊上！
  塔吊延伸出的载重臂，用四根长长的钢丝绳悬挂着一块不到10平米的钢板。
  而他正站在钢板上！
  家徒四壁还有四面墙遮风，但站这里却只能被西北风冷飕飕地钻脖子。很快冻得他额头，脸颊发僵。
  白驰四周望了望，在身后的一片灰蒙中，隔了两栋居民公寓才找到医院。
  果然，用塔吊把我从医院直接带到这里来，装神弄鬼。
  之前被虞薇叫去520估计都是被鬼制造的幻觉，开520的门时，塔吊的载重臂已经把准备好的地府移到那边。之后在黑暗中，前后左右上下全部虚空的状态，只是被几个鬼托举着罢了。
  表面上开的是520妇产科的门，其实开了地府的门！假地府！
  呵呵，这地府还能在空中移动。
  如果眼睛的牛眼泪一直存在，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中招！但不得不佩服，他们设计得这个地府是挺能唬人的，利用建筑工地的塔吊跨越空间，费的心思真不少。
  “嗯，这个载重臂转到医院那，有建筑挡着，这角度，正好是520病房的窗口位置。”白驰又仔细看了塔吊与医院的相对位置。
  “不好，高老头在420，这塔吊转到他的病房也很方便！”
  白驰立刻拿出恢复信号的手机。
  高老头没有发求救短信。
  但有上百个未接电话，未读短信，都是虞薇发的。他放下心，也暖心不少。
  镇定下来，白驰的目光开始从远眺变为俯视。
  小县城在灰蒙的霾中像一个个白色的矩形盒子，扣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路旁边。盒子与小路之间是鲜艳的蚂蚁般的人群，往这边挤，往那边挤。要过年了，人们的衣服都很鲜艳，在苍茫白雪中，到处都是亮眼的点缀。
  不少建筑的屋顶积压着冬季以来的存雪，很多建筑都显得臃肿矮胖。这里距离医院还有两栋相距不远的公寓楼和一条街道。
  塔吊立在一片建筑工地上，高度估计在五六十米，甚至更高，白驰没有准确的概念。
  “小心啊！”虞薇大叫，声音是欣喜又带着些担心的嘶哑。
  白驰往下看，颇为费力地才找到她。
  她正站在水泥砖垒成的高台上，举着一个扩音大喇叭，仰着头挥手。
  看不清她的脸，但白驰觉得，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