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回到万洋赌场，许晚秋已经出去了，只剩赵凡还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此时三楼的包厢里没有客人，所有的小弟和服务人员也都被他支开。
  “现在整个三楼已经没有外人了，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了，不如来谈一谈吧。”何忠顺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窗户的另一侧。
  赵凡没说话，拉了椅子坐在窗户另一侧。
  何忠给自己点了一支香烟，迟迟没有开口。透过窗户刚好可以看见对面的艾菲尔大教堂，他默默地抽着香烟，直到香烟已经燃的差不多了。“之前在办公室的办公室里，我看到了你的办公桌上有一块银元。”
  赵凡想了想，没有装作不知，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是一个逃兵，从淞沪战役中苟活下来的。”他情绪有些低落。
  话音刚落，何忠手里最后一节烟灰也同时落在烟灰缸里。
  何忠又从兜里抽出两支烟，分给了赵凡一支。他没有开口问赵凡是不是那边的人，但是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又过了许久，香烟燃了一半，何忠开口了：“从明天开始你便跟着我吧，你的身手我看过，还说得过去。在这里，只要你能打，你就能出头，至于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想好了吗？”
  赵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我想好了。”
  “好，今天剩下的时间就算是放假了，把该了断的事情都了结一下，明天早上八点准时来这里上班，我会给你安排。”何忠说道。
  赵凡“嗯”了一声，拿起外套，朝门外走去。
  走在繁华的大街上，他一点也不觉得热闹。只是半年的时间，上海的变化已是天翻地覆。租界里迅速发展，越来越繁荣，出了租界，到处都是破败不堪的景象。
  在上海，他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熟人可以联系了。唯一能去的，大概就只有以前居住过的老房子了。
  赵凡看着有些有些生锈的门锁，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他刚回来上海的时候，就已经回来过了，可惜已经人去楼空。询问了周围的邻居，全都不知道赵父赵母的去向。
  他的钥匙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丢了，正常开锁是不可能的，只能毁了旧锁换新锁。
  赵凡倚着门坐下来，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烟瘾越来越重，他现在开始理解当初战场上那些喜欢抽烟的老兵了。
  没多久，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走了。没有选择毁掉门上那把锁，毕竟他不希望父母回来的时候因为换了锁而回不去家。
  赵凡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好兄弟董翔家。和他家的情况一样，董家一家都音信全无。董翔家的大门紧锁，董父董母工作的纺织厂也已经关门大吉。
  “兄弟啊兄弟！你现在还活着呢吗？过得还好吗？唉，再好能好到哪去呢？”他心里不停地自言自语着，心情无比哀伤，以及愤怒。
  次日八点，赵凡准时出现在万洋赌场三楼的办公室内，令他意外的是，许晚秋此时也在。
  “我来了，忠哥。”赵凡走到办公桌前面。
  “可以，很准时。不过情况有变，你就先不用跟着我了，先跟着大小姐做事吧。只要她受到一点伤害，你就不用来见我了。”何忠面无表情地指着许晚秋说道。
  赵凡有些蒙圈，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向许晚秋，略有些结巴地说道：“啊？啊，好，好的。”
  许晚秋的身份他是知道的，跟着她的待遇肯定早比跟着何忠好上很多。但是，这严重偏离了他已经设计好的计划。最重要的是，他实在想不出可以拒绝的理由。
  “怎么，你还不乐意啊？整个上海滩，想要跟随我的人多了，你不想干就趁早说。”许晚秋面容严肃。
  “呵呵，大小姐说笑了，这么好的差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是太激动了，呵呵。”赵凡摸了摸脑袋，尬笑着。
  米其格舞厅，陈大谦正坐在大厅里最显眼的位置，周围围着几个舞女，还有两个服务员，手里端着一杯法国红酒。
  一个小厮着急忙慌地跑到他面前，“谦哥，谦哥，出大事了。”
  “去去去，一边去。没看见大爷我正乐呵着呢吗？要是扫了我的兴，看我不宰了你！滚！”陈大谦恶狠狠地说道，继续和他的女人们喝着酒。
  小厮没有离开，反倒是俯首贴到陈大谦的耳朵上，轻声说道：“龙七被人打死了，老大那边叫我们过去开会。”
  陈大谦摆正了身体，惊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准不准？”
  “老大派来的人亲口说的，这会正等着你过去开会呢。”小厮答道。
  陈大谦没说话，慢悠悠地把酒杯里的红酒全部喝光，把空杯子递给了其中一个舞女，哈哈大笑着：“天意如此，那可怪不得我了！我今天有事，改天再来玩。”
  众舞女见摇钱树要走了，纷纷起身拦住他，“再玩会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们去办不就行了吗。”
  陈大谦是这里的常客了，自然明白她们要的是钱，而不是人。从怀里掏出来一沓银票，猥琐地笑着递给其中一个舞女，“明天我一定来哦！”
  众人拿了钱也不纠缠，嘻嘻哈哈地散了，又给服务员也一人分了一张。
  陈大谦带着自己的一众人马来到镇龙口，黑龙会总部所在地。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如何瓜分龙七地盘的问题。
  龙七这人跋扈的紧，他们自己人也看不惯。如今他死了，他的地盘离自己最近，是自己全盘打包接收，还是分一点汤给其他人，他始终捉摸不定。
  会场上，各个堂口的人马都已经聚齐，只差陈大谦还在路上。屋里一共七把椅子，不过有一把被扔到角落里去了，那是龙七之前坐的椅子。
  其余六把分列三个区域，最里面两把正对着门口，属于正座，两侧各分列两把。只剩右边正座还空着，那是给陈大谦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