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走后，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张大保先回过神来，看着刘丰问道：“刘队长，你和大家伙说实话，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这话问出，近二十人都看着刘丰，等着他的答案。
  刘丰被那么多双眼睛灼灼注视，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在双脸的肿胀完美地遮掩住他的表情，只是眼中有些闪躲：“你们相信姓陈的话还是相信我的话？”
  没有人回答刘丰的话，他们的目光依旧盯着他。
  刚才事发突然，跌宕起伏加上被队长带节奏，让这些人没有了思考空间。现在冷静下来后，思路都通透了不少。
  陈光的话或许有假，但自家队长的话又能信几分？
  “我们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玻璃瓶种子在哪？”终于，张大保不为所动的发问了。
  刘丰佯作不知：“什么玻璃瓶种子？”
  “刘队长，到这时候你还要继续装吗？”张大保向他逼近几步，眼中有了恼怒之色。
  “哈…别急，我想起来了。”刘丰尴尬的笑着下意识退后两步。刚才陈光的那两记耳光，让他已经有了阴影。
  “快说！”好几个人催促道。
  眼前的情况让刘丰恼羞不已，这群人都是老实近一辈子的人，骨子里深深烙印着畏权惧富的心态。
  作为他们的直接领导，自己何曾被弄得如此狼狈？都怪那个小兔崽子。
  只是现在众人眼神皆是咄咄逼人，刘丰迫不得已只能解释道：“这几天忙的我都差点忘记了，那天为了方便，我把玻璃瓶的种子装在塑料袋里发给老王媳妇她们的。”
  “老王媳妇，刘队长是装了还是掉包了？”张大保把头转向一边。
  “这个…我得想想。”老王媳妇低下头，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刘丰不禁紧张的看着她，眼中担忧之色一闪，双手冒出了细汗。
  没多久，老王媳妇抬起头：“我记得那天刘队长提着桶到了地边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的，也没人跟着他，没看清他到底换没换。”
  刘丰暗暗松了一大口气，底气十足地叫道：“看看吧，我你们还不了解吗？我怎么可能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情来？肯定是姓陈那小子挑拨离间。”
  大家此时都有点蒙圈，开始分不清谁对谁错了。
  要说像陈光那样的大老板，没理由为了欺骗他们而大费周章的弄出个合作社来，因为没有任何好处可得。
  再说隔壁几个队和土北村合作社也没听见有什么异常传出。
  而自家队长，虽然平常为人小肚鸡肠了点，但也还算称职，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不过刘队长的异常举动，嫌疑成分还是最大的，张大保不甘地追问：“玻璃瓶呢？”
  “丢了啊，都没用了留着它干嘛？”刘丰说的很理直气壮。
  “丢哪了？”
  刘丰这次没再回答，而是阴阳怪气的道：“嘿，我说张大保，你是不是非要把屎盆子扣在我身上，然后等我被处分了，你来当这个队长？”
  这番诛心的话，让张大保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梗着脖子：“我才不稀罕当这破队长，我就想搞清楚状况。”
  “呵呵，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刘丰讽刺了句，接着道：“玻璃瓶我丢在常丢垃圾的小河里了，你有能耐自己去找吧。”
  “你…”张大保指了指刘丰，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丰没再继续刺激张大保，而是一身正气地向众人盖棺定论：“既然我没问题，那就是姓陈那小子有问题，一会大家跟我去签个名，联名向场里反应情况，好好治治那小子。”。
  见在场的人都面露犹豫，刘丰恫吓一句：“谁要是不去，到时候场里怪罪下来，没有股份可别怪我没在这里讲清楚。而且，以后场里有什么好福利……”
  话虽没说完，但后面的意思，大家都懂。
  最终，迫于直接领导的权威，以及莫须有的股份威胁，十四队在队里的人员全都签了字。
  刘丰拿着这份联名问责书，兴奋的骑着摩托车，突突的朝农场行政中心开去。
  ……
  对于十四队发生的事情，陈光等人并不知晓。
  话说陈光三人刚坐上面包车，杨超就双手抱头埋在胸口，不敢看陈光，用满是愧疚的语气小声说道：“小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这不怪你，我也没想到有人会给我唱这么一出。”陈光把手搭在发小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不，真的怪我没监督好。”杨超自责得声音都带有点哭腔了。
  想想一百亩地的种子，产出后就有三百万斤，损失的金钱按照五元一斤计算，就是一千多万元。这对杨超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想到它就是从自己手中流失的，内心除了觉得自己辜负了发小的信任外，还有不安与惶恐。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听见发小的哭腔，头脑变得灵敏的陈光能大致猜出他的想法，苦笑着摇摇头。
  陈光并没有怪罪发小的意思，系统种子或许在别人眼里很值钱，但在自己眼里，也就那么回事。
  再说他也没有干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只是一时疏忽罢了。况且通过这件事，陈光也发现自己定制的细则还存在着不小的漏洞。
  所以非要说责任的话，其实两人都有错。这种错误在陈光看来，属于花钱买教训那一类，很值！
  杨超仍旧埋着头，身体不时抽一抽，频率有加快的趋势，显然越哭越起劲。
  “行了，抬起头了，我有话跟你说。”陈光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拉了拉，语气严肃的道。
  杨超闻言，忙伸手在脸上胡乱抹几下，方才抬起头来。
  透过车窗射入的阳光，只见他一双眼轻微红肿，眼边还有泪珠。整个人宛若遭受了重大打击，脸上没了以往的神采，看起来十分颓废。
  发小这副模样，让陈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换作自己处于杨超的那个位置，自己的表现恐怕比他还要不堪。
  一切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字，钱。
  在越来越现实的社会里，没钱就没有底气，没钱就容易丧失尊严。
  “阿超，损失点种子而已，真的没什么的，种子我这里多得是。”陈光满是真挚的看着发小。
  “可是，那是一千多万啊！”杨超哽咽的道。
  “屁的一千多万，种子就是种子，大白菜是大白菜。你看看镇里卖种子的，一斤大白菜种子能种出千来块大白菜，但是他敢卖一千块吗？”陈光没好气的道。
  “可奶白大白菜不一样。”杨超很执呦。
  “都是踏马的大白菜种子，还能变成黄金不成。”陈光爆了句粗口。
  见杨超还想争论，陈光摆摆手：“行了，别争这些没用的。这次我也有错，播种细则我也没做到位。吸取教训，以后咱们仔细干，让那些狗娘养的没法钻空子。”
  “小光，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要不你让别人跟你干吧。”杨超嗫嚅的小声道。
  “我找谁？”陈光瞪了他一眼：“我能信得过的也就你和我哥两个人，现在我的地那么多，光靠我和我哥哥顾得过来么？”
  “再说你不是要挣钱给阿姨治病吗？跟着我干钱才多。当然如果你看不起我，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
  “我…我没有看不起你。”杨超慌忙解释。
  陈光果断拍板：“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以前你负责什么，以后你还接着干什么。这次就扣你一个月工资，再有下次就扣一年，你不会舍不得吧？”
  “嗯，应该扣的。”杨超重重点头，脸上开始有了神采。
  见终于解开发小心结，陈光不禁长舒口气，吩咐孙震把车开往十三队，开始今天的工作。
  先要排查目前所有种植园的种苗情况，要确保都是系统出品的，以免等签了订单后出现意外，那可真的要把裤衩都赔出去了。
  望着车窗外的景色，陈光大脑高速运转。
  从观察来看，偷换种子的主谋不像是刘丰，背后应该另有其人，只是这人究竟是谁？
  与自己有交集的人中，陈光想到了两个非常可疑的人，曲场长和袁刚，他们都有足够的能量诱使刘丰折服冒险。
  当然，除了他们以外，不排除还有其他人，毕竟大白菜的利润高得分外诱人。
  至于是谁，也只能找人顺着刘丰这条线慢慢排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