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老年的汉子正给地里浇水施肥，忙得后背都已被汗水浸湿。见到陈光走近，他放下手中的活，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那刻着数道皱纹的黝黑面庞上泛起淳朴的笑容，露出两排黄牙，略显拘谨的道：“陈老板你来了。”
  陈光微笑回应：“嗯，过来看看，不知道叔叔怎么称呼？”
  “我姓张，叫张大保，陈老板你叫我老张就行了。”
  “张叔，我想问您几个问题，方便吗？”陈光心中焦急，没多寒暄，就直接进入主题。
  “方便，陈老板你要问什么？”张大保爽快的应承道。
  “张叔，这片地大白菜播种的那天您在吗？”陈光紧盯着他问。
  “在的，这么大的好事，怎么能不在。”张大保满面荣光，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大叔的反应有些出乎陈光的意料，不过他还是继续问道：“大白菜的种子是谁发放的？”
  “好像是刘队长，我那天在刨坑埋土，没太注意。”张大保有些不确定的道。
  大叔的一举一动陈光都看在眼里，神情不似作伪，便说：“张叔，您让边上那几个叔叔婶婶都过来，我有点问题想要问问他们。”
  “好。”陈光刚才的问题让张大保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过他还是按下心中的疑念，对着另外几位在地里忙活的人扯开嗓子喊道：“老李，老王…你们都过来，陈老板找你们有事。”
  附近那些人闻声抬头看了看，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放下工具小跑着赶了过来。
  很快，七个大叔大婶微喘着气，来到陈光他们这边，三三两两的说：“陈老板好。”
  陈光没有摆谱子，和善的挨个与他们招呼。
  见面过后，他们都拘谨的站着，目光看向陈光，等着他发言。
  陈光也不墨迹，神色肃穆的道：“是这样的，我这里有几个问题问你们，这关系到合作社的发展，我希望你们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些人一听事关合作社，全都站直了身子，脸上俱是一副认真的神情。
  前两天来参观的那一批批客人，加上大白菜的订单消息流传出来，是以让他们对合作社格外看重。
  毕竟都穷了近一辈子，眼下出现一条难得的致富路，没道理不抓紧。
  “陈老板你问吧，只要我们知道的一定告诉你。”姓李的老汉出口承诺，其余人紧跟着点头表示认可。
  陈光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伸手指了指：“这片地那天播种的时候，是谁拿出的种子？”
  “是他。”一个大婶伸手指着杨超回答道。
  杨超这么做也是他吩咐的，陈光点点头：“他把种子交给谁了？”
  “刘队长。”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答道。
  “那么你们播种的时候，是从谁手里领取的？”
  “那天撒种是我们女的做的，男的负责填土，种子都是我们从刘队长那里拿的。”人群中的两位大婶站了出来。
  陈光眸中一闪：“种子的包装是怎么样的？”
  “是塑料袋包装。”回答的人又多几个，显然都看见了。
  “那边就有。”其中一个人跑向不远处，低身捡起个包装袋，接着小跑回来将它递给陈光。
  陈光接过一看，塑料袋没有任何标识。
  要知道系统的种子都是用玻璃瓶装的，还贴着简易标签，这明显是经过调换的。
  “他拿出的种子是什么包装的？有人记得吗？”陈光指了指发小杨超，在事情未明了之前，谁都有嫌疑。
  “应该是玻璃瓶。”有个老汉模糊的说。
  “就是玻璃瓶。”边上一个妇女十分肯定的道。
  “老王媳妇的记性很好，陈老板，她说的是玻璃瓶那准没错。”张大保补充一句，旁边好几个人点头赞同。
  陈光一直在有留意他们的神态动作，见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一般人撒谎时的表现，也开始相信他们了，要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多影帝影后在这里吧？
  杨超摆脱了嫌疑，陈光心也放了下来，看着他问：“你的种子都是交给刘队长的吗？”
  “没有，我交给了好几个阿姨，但是都被刘队长收回来了，他说由他来安排，会让效率更高点。”
  “队长确实从我手中收去一瓶种子。”老王媳妇补充道：“对了，我记得队长那天手里提了个桶，收回去的玻璃瓶和拿出来塑料袋，都在这个桶里。”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里面有蹊跷，而他们的刘队长，办坏事的可能性最大。
  “陈老板，是不是种子有问题？”老王媳妇很担忧的问一句。
  这话问出，现场小队的人都紧紧看着陈光，眼中满怀期待，却也充满忧虑，总之很复杂，仿佛在等待审判般。
  见到他们此刻的反应，陈光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掐紧，有种窒息般的难受。
  事情已经很明显，加上地里的大白菜长势也不尽人意，他们还如此表现，变相的说明了他们对合作社的期望程度，且还抱有一丝侥幸的念想。
  正当陈光准备给出答案的时候，一个身影跑了过来，边跑嘴里还边喊：“陈老板，你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遁声看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十四队的队长，刘丰。
  他年纪约莫四十岁，身高一米六出头，板寸发型，体型偏消瘦，肤色偏黄，白色衣服看起来较新也很干净，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个种地干活的人。
  “呵呵，刘队长好手段啊。”陈光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刘丰正喘着气，闻言愣了愣：“陈老板这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陈光扬了扬手中的塑料包装袋。
  刘丰的脸明显微微一僵，见八个队员都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眸中阴鸷一闪而过，不自然的道：“我不懂陈老板的意思。”
  “是吗？”陈光淡笑了一声。
  “啪！”话音还没落下，陈光扬起右手，动作快速而有力的在刘丰脸上来了一个大嘴巴子。
  “现在懂了吗？”
  只见刘丰被扇退几步，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边上的人都呆住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话没两句就动起手来了。
  刘丰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陈光：“小子，你敢打我？”
  “不好意思，你的脸上有只苍蝇，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帮你打了。”陈光歉意地甩甩手。
  看不出来，这家伙脸很厚，反作用力有点大。
  “麻痹的，劳资要弄死你。”被侮辱的刘丰怒火中烧，想也不想的就挥出拳头。
  一直像个透明人的孙震，一个健步上前，左手将刘丰的拳握住，接着右手抓住他的领口，像提小鸡那样提起来，丢了出去。
  ‘嘭’刘丰落在一米外的土地上，滚动两圈，白色的衣服瞬间沾满了泥垢。
  “呸”他站起来，吐出嘴边粘上的泥土，死死盯着陈光，老脸阴沉得吓人，大声叫喝：“老李、老王、老张还有你们，别人都欺负到咱们队里来了，你们快上，给我干死他！”
  他喊完，这些人都没有动，因为前面的事情让他们有了迟疑。不过张大保还是站了出来，面色不好看的问：“陈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的队长把新品种大白菜换了，现在地里种的，是普通种子。”陈光淡定的解释道。
  “呸，姓陈的，你别污蔑我。”刘丰跳脚起来，涨红了脖子叫道：“大白菜那么挣钱，我怕是你舍不得，才用假种子来敷衍我们吧？”
  “我给的种子都是一样的，十三十五队的大白菜都有一根手指头高了，还没有死种，你们可以去看看。而你们队里的呢？”面对众人怀疑的眼光，陈光呵呵一笑。
  “大家伙都别信他，种子好不好全是他自己说的，你们能分得出吗？”刘丰大声质疑道。
  这里动静那么大，远处的人也都早被吸引过来。
  其实众人对陈光的话还是有一些相信，只是一边是自家队长，一边是外人，这种关系让他们摇摆不定。
  “你们队合作社的事情先暂停吧，等我调查清楚再说。”将众人的挣扎看在眼里，陈光暗中摇头，娓娓说道。
  “哗”一听合作社要暂停，围观群众都炸开了。
  合作社大白菜历史有一个多月，相关消息他们打听了可不少，只要种上，基本等于捡钱。
  眼见这份到嘴边的利益说没就没，他们自然不愿意，七嘴八舌的抗议声响起。
  “陈老板，为什么？”
  “凭什么就暂停我们队的？”
  “对啊，凭什么？”
  刘丰见大伙情绪激动，嘴角隐蔽地阴阴一笑，赶紧扇风点火：“我听说十二队大白菜可都是30块一斤卖的，姓陈的还有一千多亩租地，你们说是不是他想吃独食啊？”
  “陈老板你可不能这么自私啊！”
  “我们按五块一斤算，多的你拿走好不好陈老板？”
  ……
  陈光扫过这群年纪不小的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们都不寻根问底弄清楚究竟是何缘故，反倒叽叽喳喳闹腾起来，言语中还责怪起了自己。
  连从头到尾看在眼里的那八个人，也都神情复杂的参与闹腾问责，连为自己辩解一句都没有。
  利益，真的容易让人迷失自我对吗？
  在嘈杂的旋涡中央，陈光突然觉得，四周的人脸都变得丑陋异常，厌烦的他大声怒喝道：“都他娘给劳资闭嘴！”
  这些人在宛若惊雷的怒喝声下，终于止住了喋喋不休的言论，全都把目光焦距在发怒的陈光身上。
  “我是合作社大股东，我说暂停就暂停，不愿意的就滚蛋。如果家里的地被挪用了，虽然地是农场的，但我也可以付给你租金。”
  “现在，还有谁有意见？”陈光环视四周，冷冷的道。
  话音才落下，刘丰第一个举起手来：“我有意见，你说种子有问题，你提供一批新的种子不就行了？”
  “是啊，陈老板，你再提供一批新种子就好了。”众人听了刘丰的话，皆是眼前一亮，开口附和道。
  陈光皮笑肉不笑的道：“呵呵，没有。”
  财富值已经挥霍一空，现在确实换不出种子来。即便是有足够的财富值，在事情没彻查清楚前，陈光也不打算购买。
  “姓陈的，你连自己1000多亩地都种上了，到了我们这100亩就没了，说出去谁信啊！你们信不信？”刘丰接过话，继续鼓动群众。
  “陈老板，都是一个农场的，做人要厚道呀！”
  “陈老板，邻里邻居的，别那么绝好吗？”
  “陈老板……”
  现场节奏又被带起来了。
  陈光深深的看了刘丰一眼，没再说话，推开人群就往外走。
  这群人，彻底勾起了陈光心底的怒意，既然你们这么喜欢闹，爷爷不伺候了！
  这样的合作社，劳资还不稀罕呢！
  刘丰见陈光要走，以为他词穷退缩，哪里愿意错失威逼他的好机会，赶紧拦在前面：“姓陈的，你今天……”
  “啪”话还没说完，陈光直接又一个巴掌上过去，这回他特意换了另一只手。
  都是轻微的强迫症害的，见刘丰一边脸肿一边脸平他原本心里还有点不舒服。现在见送上门，哪有不打的道理。
  虽然力道不一样可能造成的肿胀程度有差别，但，真的很舒服！
  刘丰见自己这方人多势众，便没有刻意防范，没想到又被打了一巴掌，他捂着脸处于懵逼状态好一会儿。
  众人也没想到年轻人还会动手打人，全都呆了呆。
  “还有谁要拦着我吗？”陈光接着迈开脚步，淡淡的语气中，却能让人察觉到其中的寒意。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没人敢再出来拦他。
  而且在众人心里，陈光如今的位置已经比他们高了一个层级，暗生了一丝敬畏之心，也不想与他激烈抗争。
  刘丰捂着一双红肿的脸，眸中闪过点点阴狠，与众人一道看着陈光三人慢慢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