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
  污染？
  猎娇靡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这条河叫清水河，从乌孙一直通到匈奴，绵延两百多里，他们乌孙的牛羊和其它牲畜，甚至当地牧民都饮用这条河里的水，从未出现过中毒的现象。
  杨纯说，这里的水在以前是没有毒的，但自从乌孙被月氏吞并之后，月氏人便在水里下毒，他那会儿落到妙善手里的时候，曾无意中听到毒蜂和七寸刀商量着在水里投毒，不仅祸害了乌孙，还会让下游的匈奴跟着受罪，虽然这种毒不会致人性命，却会让人元气大伤，当兵的失去战斗力，牛羊以及战马也会像患了瘟疫一样没有食欲。
  这件事他已经在第一时间禀明了伊稚斜，伊稚斜迅速让人跑到上游封断河流，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当地牧民。
  只是由于当时时间紧迫，杨纯来不及告诉手下那些士兵。
  果不其然，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有五匹马突然倒下，这五匹马都是喝过河水的，由于它们喝了太多的毒水，这一倒下便很难再站起来，就算它们能重新站立起来，也很难再像以前那样生龙活虎了。
  杨纯让那几个士兵和其它士兵同骑一匹马。
  猎娇靡吓得一阵冷汗，幸好他刚刚没有喝那里的水，要不然他就和这些畜生一样把命叫交代在这里了。
  打开壶盖，喝了口温温的面汤，味道真的很不错，杨侯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诧异地问杨纯，为什么煮过的水就没毒了呢？
  杨纯说怎么会没毒，毒素并不会因为温度上升而彻底根除，给水加温的目的只是为了除菌，对于水中的毒素只能起到缓解和抑制的作用，甚至是毫无用处。
  猎娇靡大惊失色，合着这些汤还有毒啊，完蛋，他刚才已经喝了一大口，岂不是要像那些马一样。
  看着他一惊一乍的样子，杨纯身边的索特微笑地说:“殿下大可放心，大人已经在煎饼中和水中放了去毒的解药。”
  “原来如此，吓死我了。”
  猎娇靡拍拍胸脯，抚慰着内心深处那颗蹦蹦直跳的小心脏。
  众人哈哈大笑。
  队伍穿过越过平川草原，眼看就要进入乌孙的境地木孜城，杨纯让士兵们下马，脱去身上军装，换上当地百姓的衣服，士兵们都不解，杨纯没和他们多做解释，只是让他们遵从军令便是。
  军令如山，大伙只得无条件服从。
  ……
  相比乌孙其它十几座城，木孜城地处偏僻，南接匈奴，北临西域七八个小国，也是目前唯一一座没有月氏侵占的地方。
  说到那几个西域小国，名义上都是独立的王国，其实面积非常小，最大的也就是现代的一座城市那么大，最小的仅有几个村庄那么点面积，这些国家经济落后，资源匮乏，各国国王皆安于现状只知道纵情声色，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反倒不会成为其它强国的攻击对象。
  据猎娇靡说，木孜城的守城都尉名叫阿尔法，一个四十多岁，成天只知道玩女人的家伙。
  此人生性懒惰，没什么远大抱负，当年在赤谷城时还是一名右大将，因为不思进取，终日沉迷于酒色，被多纶贬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相应的职位也从右大将降到了了右都尉，整整跌了两级。
  不过手下士兵以及当地百姓通常还是习惯性地称他为将军。
  杨纯让两百士兵，以五到十人一组，陆陆续续混进木孜城里面，他们当中都安插了猎娇靡带来的那些护卫，土生土长的乌孙人，不用担心被怀疑。
  其它三百人则扮成牧民，在附近一带活动，目的就是为了接应杨纯以及猎娇靡他们。
  听猎娇靡说的样子，这个阿尔法也不像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但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再有，这货毕竟是被贬官至此，难保他不会对乌孙当局怀恨在心，甚至是生出异心，贸然进去投奔，说不定便是自投罗网。
  历史上这种血的教训发生得太多太多，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再想脱身无疑比登天还要难。
  所以还是谨慎点为好。
  事实上，杨纯的担忧并非多余，正当他们分批潜入木孜城的时候，阿尔法收到了一封信，落款是月氏的妙元王子，信件内容的大致意思是让他尽快归降，否则将要以武力解决。
  阿尔法是一个毫无主见的人，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一下子慌了起来，赶紧让人找来了身边有名的谋士张伐，张伐看过信后，半晌沉默不语，阿尔法急不可耐，忙问:“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呀，真是急死我了。”
  张伐将信件卷起，递还到他的手里，皱着眉头说道:“将军，不能降。”
  “哦？先生何出此言？”阿尔法虽然和多纶有过节，对难兜靡也抱有诸多的怨恨，但他心里还是不愿意将木孜城拱手让给月氏人，不冲别的，就因为他是乌孙人，都说月氏人生性野蛮残暴，降了他们，百姓遭殃不说，他这个大都尉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可是王庭那边昨日传来消息说，难兜靡和多纶被杀，月氏很快就会出兵木孜，他手下不过两千兵马，如何抵挡月氏的数万大军？
  见阿尔法满脸的愁容，张伐解释道:“儿郎国野心勃勃，即便将军降了他们，也会受到无端的猜忌，当年月氏王就曾说过，除了月氏人，他绝对不会重用任何一个他国将官。”
  “哼！”阿尔眉毛上挑，冷哼一声道:“小小儿郎国，口气倒是不小，且不说中原的大汉，就咱这西域十六国，哪一个不是人才济济。”
  这句话有点夸张了，作为谋士的张伐自然是心知肚明，西域十六国，实力较强的只有三个国家，匈奴、月氏、大宛，其它那些国家都是不值一提的，不过他也不好当面反驳阿尔法，立场很重要，越是这种时候，越得给阿尔法增加信心，让他觉得，投降月氏只有死路一条。
  “对了，先生，你不是汉人吗？不如我们向大汉求援吧，离我们最近的敦煌有李陵的驻军，我听说他和先生的关系交好，以先生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说动李将军。”
  阿尔法兴奋地说道，其实他并非刚刚才酝酿出这种想法，早前就有部下建议他去向大汉求助，苦于没有人敢去冒这个险，再说，和大汉对接，还是让汉人去比较合适，他这才想到这个合适的人选近在咫尺。
  张伐对他突然提出的这个想法并不感到吃惊，因为他自己也曾做过这样的假设，但得出的结论是——行不通。
  “不妥，就算我能说服李陵让他发兵，这一来一回时间太长，只怕到时汉军还未赶到，木孜城早就落入月氏之手，再者，汉军从敦煌赶来势必会经过匈奴，据可靠消息，汉匈两国已经停战，双方正在商讨着和亲事宜，汉朝皇帝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增兵乌孙。”
  “先生，你呀，有点危言耸听了，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只是向李陵借个几千兵马，不让长安的皇帝老儿知道不就行了，再说了，这火都要烧到眉毛了，还和什么鸟亲，我看啊，月氏抢走木孜城后，下一个攻击对象就是匈奴。”
  张伐点点头，虽说这个阿尔法性子大大咧咧，但在这个问题上却分析得非常透彻，月氏吞并乌孙不是主要目的，其最终的目的就是对付匈奴，于是他坦然一笑:“将军稍安勿躁，这个兵咱们肯定是要借的，不过不是和大汉。”
  阿尔法一愣:“不和大汉借？那和谁借？你莫要告诉我你想跟匈奴借兵吧？”
  “为什么不可以呢？”张伐神秘一笑:“从地图上看，咱们木孜城乃至整个乌孙都在匈奴的北面，也就是说，他们在北面的一道屏障，如果乌孙没了，那么，等同于他的北面门户大开，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军臣不会不懂吧？”
  “言之有理，可是军臣会同意发兵吗？”
  “那要看将军如何去说了，对了，将军，离我们最近的是哪支匈奴部队？”
  “漠南的伊稚斜部。”
  “伊稚斜？”张伐心里踏实了许多，说道:“要是这样就好办了，伊稚斜不像军臣那般优柔寡断，我愿意为将军跑一趟，倘若他肯出兵，我们木孜就有救了。”
  “也好，那就有劳先生了。”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动身，将军，在我没回来之前，务必要先拖住月氏的来使。”
  “好。”
  张伐转过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将军，外面有位自称杨云天的汉朝商人求见将军。”
  “汉朝商人？杨云天？”
  阿尔法大吃一惊，转目看着张伐，张伐也有些出乎意料，便问那名士兵:“他做的什么生意？为何要见将军？”
  “他倒是没说，他只是说……”
  “说什么？”阿尔法迫切地打断他的话。
  “他好像说，说，说什么，民以食为天，没错，就是这一句。”
  “民以食为天？什么意思？”阿尔法不懂，张伐却笑了，摆摆手道:“快快有请。”
  阿尔法蒙了，待传令兵出门后，他悄悄推了推张伐的胳膊，“先生认识这个杨云天？”
  张伐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