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哗变
作者:
原亮 更新:2021-06-18 17:29 字数:4314
两人在草原上闲逛了一会儿便一齐回到了王帐,孛孛尔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拓木那家伙经不住一番严刑拷打,终于招出了幕后指使者——乌孙国的右夫人。
想不到真的是胡姬,杨纯早就怀疑是她,只是苦于没有真凭实据才不敢妄下结论。
据孛孛尔说,拓木还交代了一个惊天的消息,难兜靡现如今已经被右夫人和妙元王子控制起来了,不单如此,那些月氏和亲的士兵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杀死了王庭的侍卫,与妙元里应外合攻入王庭,如今整个王庭已经是月氏人的天下。
大禄多纶被俘虏,第二天被送上了断头台,左大将瑞栋以及右大将加黎带兵勤王,遭到王庭的月氏兵和妙善的大队人马前后夹击,加黎战死,所领右军全军覆没,瑞栋所部死伤殆尽,最后带着家眷向匈奴这边逃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家眷中包括阿狸在内。
那些反抗的大臣,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剩下一些软骨头纷纷依附于妙善兄妹,成了月氏的臣子。
“简直不堪一击。”伊稚斜气急败坏,一拳砸在桌子上,他这一拳用了很大的力气,方桌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可把杨纯和孛孛尔吓了一跳。
“孛孛尔,马上传令下去,集合队伍,目标赤谷城。”
孛孛尔没有立即执行命令,而是谨慎地问道:“大王,是否需要向单于请示一下?”
杨纯也有同样的想法,如果就这么不经请示,贸然向乌孙发兵,军臣知道后一定会很不高兴,不管他的立场如何,和他说一声也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他是匈奴的最高领袖。
可问题是,从漠南到头曼城,就算是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要大半天的时间,时间耽搁的越久,阿狸她们越有危险。
“请示个屁,一旦月氏人在赤谷城站稳了脚跟,再发兵已经晚了,你马上集结队伍,本王这次要亲自过去。”
“唯——”
“慢。”
杨纯喊住了孛孛尔,伊稚斜主仆二人皆是一脸的疑惑,杨纯抱拳请缨:“大哥如果信得过小弟,请拨五百兵马给小弟,小弟不才,愿代大哥前往。”
伊稚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贤弟可是已经想到了退敌之策?”
“也不是,小弟只是觉得,这个兵咱们必须要出,但也要讲究一个方法,既能有效地打击月氏人,也不会激怒单于。”
“什么方法?”伊稚斜非常好奇。
杨纯直言不讳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孛孛尔很是不可思议,但事到如今,这个办法不失为上上之策,伊稚斜觉得杨纯的这个分兵突袭之术可行。
……
猎娇靡听说杨纯要亲自领兵对抗月氏,便嚷着要跟着一同前往,杨纯一开始是不愿意带着他的,却也扛不住这小子的一通软磨硬泡,只好将他捎上,顺带将他的那二十个随行护卫也一同带上。
并将这些人混杂在伊稚斜挑选过来的五百精兵里面,倒不是因为杨纯信不过他们,事实恰恰相反,若论忠诚度,这二十人远比那匈奴的五百精兵可靠,一来他们都是大禄府的近卫,有道是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多纶对乌孙的忠心自是不用去怀疑,他的兵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二来,他们毕竟是乌孙人,对乌孙有着难以磨灭的情怀,况且他们这些人当中大多数的家人可都在乌孙王城住着呢,如今王城被月氏攻破,他们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的家人考虑。
杨纯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决定让他们分插到匈奴兵当中,也算给这五百精兵打个强心剂,除此,必要的时候他们还可以作为向导。
按照原计划,杨纯将五百精兵分成五队,每队一百人,设一个队长和一个副队长,便于统一指挥管理。
然而,这些人当着伊稚斜的面,对杨纯皆是一副恭恭敬敬唯命是从的样子,离开漠南草原五里多路的时候,队伍变得懒懒散散,拖拖拉拉,甚至很多士兵开始牢骚满腹起来。
“阿勒泰大人,属下不明白,大王是不是疯了,五百人去对抗月氏的千军万马,这不是拿鸡蛋去撞石头吗?”
“是啊,他杨纯不过是一个摊煎饼的店主,知道这仗怎么打吗?他自己不要命了,凭什么还要搭上我们的性命?”
“就是,咱们此次过去只有白白丢了性命的份儿,前几年咱们还和乌孙打仗来着,现在居然要去救咱们的敌人,大王这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管怎么说,咱们这次多半是有去无回了,为了一个小小的乌孙,就这么死了,真他娘的窝囊。”
“……”
骑着战马的士兵眼见杨纯和猎娇靡等人已经走远,却不着急着赶路,纷纷策马扬鞭向一位大胡子首领围拢过去,此时此刻,他们的核心还是在阿勒泰的身上。
其实阿勒泰的心情比他们也好不到哪去,他在漠南部是一名出色的右都尉,隶属右大将麾下,虽说官职不大吧,但在漠南部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一点从伊稚斜将他作为第一个挑选的对象就可以看出。
阿勒泰当时兴奋得不得了,以为伊稚斜要对他委以什么重任呢。
然而当他得知所谓的重任却是为了一个个小小的乌孙国去当炮灰,他心里是反对的,却又不敢忤逆左贤王的意思,只能昧着良心地说些肝脑涂地鞠躬精粹之类的大话。
且不说此番派他征讨月氏是大材小用,侮辱了他的尊严,他打心底看不起杨纯这号靠裙带关系上位的首帅。
一个摊煎饼的汉人,即便是会制盐,会搞些小发明小创造,会治病救人,可是,打仗他行吗?
五百人就想赶走月氏的大军,帮助乌孙复国?
他想送杨纯四个字——自不量力。
什么狗屁队长,他才不稀罕呢,事实上他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才这般消极,他戎马半生,跟着伊稚斜经历过无数次大小战役,早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归根结底,他是对杨纯的荒唐计划不屑一顾,更不想因为主帅的无知而白白送命。
“杨大人,快看。”
猎娇靡骑着马走着走着,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无意中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的队伍只剩下他带来的德牧以及那二十个护卫,那五百个精兵已经被拉开了一段很长的距离,远远看到他们扎成一堆,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杨纯刹出马步,扭过头看了一眼远处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淡定一笑:“没什么好奇怪,早知道会这样。”
正因为如此,他一路上并没有加快行军速度,为的就是边走边“等”着那些人。
猎娇靡却是愤愤难平:“这些家伙在伊稚斜面前规规矩矩的,怎么一出王城就变了样子?”
“很简单,因为咱们不是他们的直接统帅,他们对我们抵触也情有可原。”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带着大禄留下的这些人去抗击月氏?”猎娇靡很是着急,虽然仗还没打起来,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失败,想象着自己的脑袋被挂在赤谷城的城楼上,不禁后背一阵发凉。
杨纯看到他的脸色忽然变色,微笑地问:“怎么,王子怕了?”
“我……”猎娇靡吞吞吐吐,复又理直气壮地说道:“本王子怕什么,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一个疤,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好熟悉的台词!
杨纯笑了:“那还是怕了。”
“我没有。”猎娇靡气急脸红。
“罢了,我去看看。”杨纯勒紧缰绳,忽地调转马头原路返回,猎娇靡急忙跟了过去,却被德牧给拉住了胳膊,猎娇靡狐疑满面:“你这奴才为何拦住本王子?”
德牧看着杨纯离去的背影,担忧地说:“殿下,您真相信杨大人就带咱们这些人就能夺回王城?”
“要不然呢?”猎娇靡没好气地看着他,德牧道:“我觉得咱们此行太过冒险,要不咱们向大汉求援吧?”
“混账话,大汉离我们最近的敦煌尚且有一千多里地儿,一来一回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延误了战机不说,况且,你断定他们就一定肯发兵吗?”
“可是……可是月氏兵多将广,而且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我是担心……”
“休要长大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本王子相信杨大人有办法,驾——”
猎娇靡懒得和他啰嗦,挥鞭继续向杨纯追去,德牧深深地叹了口气,急忙带着护卫紧跟在猎娇靡身后。
“一队长,你们为什么停止不前?”
杨纯来到那些匈奴兵跟前,也不绕弯子,直接询问道。
阿勒泰多少有点忌惮杨纯,他虽然打心底看不起人家,可人家毕竟是伊稚斜的结义兄弟,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于是恭敬地施礼道:“杨侯勿怪,兄弟们只是心中有些疑惑,还望杨侯示下。”
“哦?”杨纯知道他想说什么,也明白他们这些人忧虑的是什么,便冲着大伙说道:“大家心里一定都以为五百人对战月氏的千军万马无疑是在以卵击石对吧?”
“没错,杨大人不懂军事,兄弟们不怪你,可是杨大人带着我们弟兄们去送死,请恕兄弟们无法从命。”
“说的不错,我等儿郎个个可都是漠南草原上的雄鹰,我们要死也要为匈奴而死,而不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乌孙国。”
有第一个人带头,其它人纷纷跟着起哄,尾随而来的猎娇靡气的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杨纯拦着,他势必要将这些哗变的士兵痛骂一顿。
阿勒泰见众人抗议,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搓了搓手,假装为难地说道:“杨大人,依属下看,不如咱们回漠南吧,出兵一事还是先缓缓再说。”
“不行!”
杨纯斩钉截铁地说道:“出发之前,大王是怎么和大伙说的,相信大家都没忘记吧?我杨纯现在既是尔等统帅,一切自当令行禁止,没有我的允许,谁若后退半步,格杀勿论。”
说着拔出斜背在身后的那把笨重的破天剑,众人看到他的架势,一个个吓得不敢说话。
却不知有人挑头说道:“杨大人,我们是漠南部的人,您无权动我们。”
“哦?是吗?”
杨纯厉眼一扫,发现说话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这个人的名字,他叫不上来,却有一个非常好记的外号——大头象。
“我等只听命于大王和单于,除此,没有人能指挥得了我们。”大头象以为搬出了单于就能吓到杨纯,谁料人家根本就不吃这一套,杨纯冷笑道:“很好,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算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都不会走对吗?”
“是的。”
“大头象,不得对杨大人无礼,杨大人再不行也是大王的兄弟,你少说几句。”
阿勒泰训斥了一声,杨纯听着很别扭,这是拐着弯地在嘛我呢,“还有谁不愿意走的?”
杨纯目光凌厉地巡视了一圈,那些匈奴骑兵陆陆续续地驱马来到大头象的身后,片刻,五百人只剩下十几人一直摇摆不定,他们并非忠于杨纯,而是不想公然得罪伊稚斜的弟弟。
阿勒泰没有表态,杨纯问他:“一队长,你呢,是去是留,表示一下吧,我地统计一下阵亡人数。”
“阵亡人数?杨大人此话何意?”阿勒泰一头雾水。
杨纯把手伸到猎娇靡跟前,猎娇靡没反应过来,杨纯冲他递了一个诡异的眼色,猎娇靡这才拿出一卷帛书交给他,其实上面根本就没有一个字,杨纯却举起帛书在空中摇了摇:“出发前,我向大哥要了这个东西,这是什么呢?没错,就是花名册,也就是在座各位的名字,我为什么要向大哥要这个呢,因为我知道此次征讨月氏九死一生,牺牲将士的名字最终会在上面被划去,然后大王会根据这些名字给他的家人发放优厚的抚恤金,如今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还是划掉这些名字吧。”
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阿勒泰问:“杨大人,我等还在呢,为何要划掉这些名字?莫非大人还要向大王为我们邀功?”尽管知道自己的问题很荒唐,可他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哦,没什么,我和大哥商量过了,临阵脱逃者也会被剔除花名册,只不过标注的记号不一样,只要他的名字标注了那种记号,那么他就算活着回到漠南,也是难逃一死,不但如此,他的族籍也会被彻底清除,这一辈子都休想再回到匈奴,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