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章记事24
  刚在舞厅干了几天，严老三就有些受不了了。
  虽然每天没有什么事情，顶多是把一些醉鬼拖出去，他们每天在那里也是异常严肃。但他们还是每天看着脸色行事，严老三不习惯这样。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的生活了，他和和气气，让老板不生气，让那些顾客不生气。他们平时不露面，都是在后面默默看着。严老三想要加入他们，但工作并不允许。好在这卖唱的几个人歌声还不错，能够让他放松一点。
  他几个同事也是五大三粗，不过在严老三的面前不堪一击就是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很少，仿佛是应付差事，下班之后就没有联系了。说是能长久干下去，其实并不是想象当中的那么长久。倒是那些送酒水的，卖唱的，关系不错，严老三也愿意跟他们说话。
  他们跟严老三总部的那个酒吧里的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过着比较艰苦的生活，勉强维持自己的生计。不过他们很少有抱怨，对于自己的现状竟然还挺满意的，只不过他们认为能够过的不那么憋屈会更好。
  跟他们聊天或许是唯一让他比较顺心的事情了。不过就算顺心，也不代表他们能够聊到一起去。毕竟他们的经历不同，他们的地位也不同。总部酒吧的服务员可以听他说两句，但这些人并不能听进去，他们认为严老三更多的是吹牛。
  住的地方，严老三也很比习惯。这里就是舞厅的后面，光线很暗，而且气味也不是很好。没有床，严老三睡沙发肯定不舒服，他身形也不算瘦小了，一天还可以挤一挤，但这十天半个月就受不了了。严老三在沙发上睡了两天，腰酸背痛，实在没有办法，就睡在地上，但是地上很凉，严老三不得不找一个毛毯铺在地上，这里没有什么电热片，只有一个简单的壁炉，现在还没有木头或者煤炭。到了冬天，生了壁炉，严老三也不得不打开门，虽然有窗户，但到了冬天打不开，上面的烟囱通风也并不好。一旦开门，就会有风，保暖的效果就没有那么好了。而且这里地面也有些潮湿，长期在地上睡的话身体会不好。
  严老三现在想到的办法只能是谁几天地上，然后睡几天沙发，这样身体也不大好，但总比单一睡一个地方要好。让严老三比较欣慰的是，这里每天都会有人打扫，不用自己每天去清理，这打扫应该是打扫舞厅顺便打扫一下后面，所以不会特别仔细就是了。
  严老三在这里几天之后，洗漱完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随便转悠，他肯定是不想在自己住的地方待着。他记得在第三天，由于他睡了两天沙发，腰背有些不舒服，穿西装也没有那么挺拔了，然后就被塔什科夫骂了一顿。严老三当然想还嘴，甚至想动手，但为了自己的饭碗，为了自己这个糟糕的住所，还是忍了。也就是那一天，他开始睡地上。塔什科夫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之后几天知道了，对他的态度也比较恶劣。虽然没有阻止他这种行为，他也呵斥他不要弄脏毛毯。严老三对塔什科夫报以微笑。
  这里的人当然都不认识严老三，所以就把严老三当做一个普通人看待或许有些人看严老三身体比较壮实，会比较有些惧怕他。但这也是少数，这里大部分男性都健壮，女生也魁梧（请允许我用魁梧这个词）一些，可能这里比较冷，需要肉来抵御？
  这里的人也比较横，有些不对胃口的地方，直接就怼了，甚至跟严老三聊得比较好的，跟严老三见面，打招呼也比较粗犷。这可是发达的地方，如果在人烟稀少的西伯利亚，打招呼可能就更加粗犷了。
  他不大习惯这里的人，或许更不习惯现在的身份。这里没人尊重他，他在这里的人看来就是一个比较低贱的人，甚至比那些服务员还要低贱。严老三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之前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东西有多低贱，他就是认为他比其他人厉害，事实上就是如此。问题是他现在没有这些东西了。
  严老三越来越憋屈了，他原本在这里就是想开始新的生活，但是他发现他现在调整不了心态。他现在明白了事情的根源，他无法做到改变。
  谁会忘记自己过去的辉煌呢？当一个人年纪大了，跟人聊天的时候总会说起那些光辉岁月，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严老三现在要做的就是切断这些，曾经的辉煌跟现在没有关系了。但是他要做的就不是完全忘记这些，而是沉淀这些，像是一个人经历了大风大浪，已经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这是很难做到的。
  严老三现在不想离开这一切，他只能选择喝酒。晚上他不能喝酒，最少不能一瓶一瓶喝，顶多就讨一口。更重要的是，这里的酒他喝不习惯，和一瓶就上头了，他还不能喝冲，要不然晚上就工作不了了。
  他现在的境遇跟周围那些卖唱的，送酒水的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他们还要惨。他们下班之后至少还能见到自己的妻子，或者是恋人，李琴现在隔了严老三十万八千里，打电话都没有办法长时间打，费用严老三也承担不起。
  这让严老三更加难受。他跟这些人聊天，聊了几天就不能开心地跟他们聊了，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唯一能够长久聊下去的，就是一个卖唱的人。
  这个人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叫瓦尔根。样貌有些不像东方的人，但他确实出生于西伯利亚。他是一个追求梦想的人。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这又有什么可难受的呢？我来到这里两年的时间，赚到的钱只够我吃饭。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就是凭着冲动，来到这里。我的母亲在这边生活过，但为了追求爱情，抛弃了这边。我的家人都不支持我这个决定，他们认为在这边酿酒，捕猎，就已经足够了。但我喜欢唱歌，我决定追求这个。我现在都不大敢跟家里通电话，他们也不知道我住的怎么样。实际上我住的地方跟你这个差不多……甚至还要差，我住的地方没有这些艺术品。我吃饭有时候还要靠我的房东……我的房东是个好人，我要好好感谢他。有时候她会给我一些剩饭，这够我吃的了。我白天还要干类似于发传单的工作，在车站，受到一个又一个不情愿的表情。这样我才能交得起我的房费，房东才没有赶我走。你最少辉煌过，你有那么大的权利，周围人都对你和和气气。我呢？我从来没有被敬仰过，都是被鄙视。我多想某一天开演唱会，五千人，一万人的会场。我剩余的时间在研究唱法，但我现在还是这个鬼样子……没有人发掘，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公司。我连值得炫耀的东西都没有，你还有什么能够跟我比的呢？”瓦尔根说着说着哭了，好像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严老三没有说话，他的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这天瓦尔根的话让严老三改变了他的想法。最少他选择了忍受这里，而不是到外面租一个房子，这话也打消了他辞职的想法，他决定在这里再干一段时间，他要适应这种生活。或许他适应了这种生活，他就忘记了之前的辉煌呢？
  鸽了自己的鸽，是不是也算一种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