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番外——《像少年啦》4
作者:
Kaneki 更新:2021-06-18 03:37 字数:4291
有个伟人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于是有热心网友说,时间就像乳沟,挤一挤总会有的。
我突发奇想,觉得时间也可以像膀胱里的尿,挤一挤,它也是可以有的。
但是时间就是时间,没有人能够让它停下来。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结束了我的高中生活。人的一生要分成许多个阶段,有人说,童年算一个阶段,上学算一个阶段,工作算一个阶段,养老是最后一个阶段。如果强行再加一个阶段的话,从停尸房到火化场,也可以算。
当然你不可以对人家说,大哥放点儿辣椒面不?
我基本同意此观点,但是觉得又有些不妥。不妥之处在于,上学可以分为两个阶段,高中之前是一个阶段,而大学之后,则又是一个阶段。
我高中毕业时,成绩还算可以,但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在高考前的模拟中,我的最好成绩告诉我我可以去任何一所985院校,那时我自以为高考胜券在握,等到成绩出来的时候,就是那句老话: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我忘了还有一句老话,叫作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春风虽得意,可惜马瘸了。高考成绩下来后,我发现我的成绩比我预料中要低上许多。
我痛苦不已,倒不是因为高考成绩实在太不好,而是因为这个成绩只能让我在省里的学校挑一挑。但是从小到大,我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离开我所生活的城市。
于是,当时的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来到了一个宣传称其四面环山依山傍水,师资力量强大,常年与北大清华合作的师范学校。
之所以选师范,是因为我父母认为老师是一个混日子最好不过的职业。
当时的我也如此以为。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老师也是不一样的,倘若我是一个美术老师或者音乐老师,那么我就可以年纪轻轻开始养老。如果我有幸是个体育老师,甚至还可以学一学文斌。
可惜我体格虽壮,但不是体育专业,我虽然会画画唱歌,但终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
我只是个普通的中文系师范生而已。
这意味着,不管我以后去小学初中还是高中,都要为学生们呕心沥血。
当然还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考研究生,然后留在学校,当一个教授或者副教授或者普普通通的讲师,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养老了。
这是我来到学校以后才发现的。原来大学老师如此好当,也不需要准备太多,上台只管讲ppt上写好的东西就行。反正底下也没几个学生认真听。
不过我还是觉得当教授比较好,因为这样就可以在看上某个女同学时,以论文有问题这一理由,公然性侵。
但是在踏上火车的时候,我并没有这些想法,我只是满怀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开始了我的单人旅途。
黄昏骤雨过后朦朦的水边,没有蓝色的蝴蝶,只有倒退的风景。
我有离开的理由,你也有闲适的理由。
但是你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只是单纯的想要逃离我所在的城市,于是选了一个我一无所知的地方。彼时的我深深以为,如果大学不出去走走,那就像叫了小姐却彻夜畅聊人生,喝酸奶却忘记了**盖。买椟还珠。然而此时的我,真正一脚踏上这个陌生的城市,听着四周陌生的口音,看着陌生的街道。我忽然明白,不是大多数人喜欢一成不变,只是很多人难以接受扑面而来的陌生。
坐着破旧的火车逛吃逛吃在铁轨上晃悠了十几个小时,然后跟随着人流从火车站层层叠叠的楼梯中攀登而上。站在火车站的门口,左侧是不断进出的人群,右侧是站得笔直的解放军战士。我茫然看向前方。前路茫茫,不知道我一跨出这个车站,等待着我的将会是什么。是崭新的人生,还是支离破碎的未来呢?
对此我不知所措。但我还是鼓足勇气走出了火车站,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对人是友善的。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就算我不出去,身后的火车也不会允许我坐着它回去。
因为我买的是单程票。
这个世界对人是友善的。我安慰着自己,走出火车站。然后,迎面走过来一个伟岸的身影,他笑容满面,和蔼可亲,宛如春风。
他走到近前,温柔的问我:“大兄弟住店吗?有特殊服务哦。”
这真是我在异乡听到的最熟悉的话语了。
我那时想,火车站可能永远也无法摆脱黄牛和旅店,正如中国永远也摆脱不了盗版。
我最终拒绝了那个大兄弟的邀请,然后招了一辆出租车。
但凡是火车站汽车站飞机场这种地方的出租车,都很有特点。这里的出租车一般分为三种:正规出租车、黑车,和正规黑车。前两种很好理解,只有第三种可能有点难度。所谓正规黑车就是,正规出租车,干着黑车的活。我见过很多次,一些出租车司机为了多拉几个客人,拦在出租车通道里,询问过路的行人要不要坐车。这种时候一般你就不要搭理,因为你一旦搭理了,他们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你身上。
你若烦不胜烦,同意搭乘,那么就是他们的胜利。你若不为所动,他们可能会瞬间变脸,破口大骂。如果你敢还嘴的话,他们甚至会大打出手。
深谙此道的我找了辆正规出租车,打表的那种。然后告诉他我要去xx师范大学。
没想到司机师傅很茫然的看着我,问,这儿还有这个大学?
我心里一惊,难道我选了一所野鸡大学?
在确认了地址之后,司机师傅还是把我拉到了那所大学。
下车之后,我发现果然学校的宣传是没有骗我的。这里依山傍水,风水极佳,可惜交通极其不便捷,连个公交都是一天两趟通往城里的。听说是学校请风水大师算过,大师说这里不宜大型开发,最好保持地表原貌。
我宁愿相信是学校没钱。
至于宣传里所谓的和清华北大长期合作,我在这里上了一学期之后才弄明白,原来套用清华北大的考试卷也特么可以叫作长期合作!
不过我还是认命了。开学第一天,我认识了另外一个认命的人,我叫他阿杰。
阿杰是一个比我还要崇拜文学的少年,他毕生的愿望,就是能够像马尔克斯一样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文学流派。
我当时对其崇拜不已,于是问他,你看完了《百年孤独》?那本书我尝试了好几次,都只看到四十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没想到阿杰满脸痛苦的对我说,妈的,我只看了三十页。
然后他就拜我为大哥,因为我比他多看了十页《百年孤独》。
开学之初,我和阿杰对上课保持着一种热爱,这种热爱持续到我们上完第一周课。
我和阿杰都是北方人,我是东北的,阿杰则干脆就是北京人。我们两个说话虽然有些腔调,但总算是普通话,而且即便偶有方言,同样来自北方的我和他也能够相互了解。然而来到这里之后,我才发现教科书上都是骗人的。
明明教科书上说中国已经普及了普通话,为什么这里的老师却在课上念咒语?
此学校的老师普通话极差,普遍极差,普遍到比普通话还普遍。
他们永远分不清平舌翘舌。譬如说,我曾听过一个老师念“周逸玲”。我以为是这个称呼,然而ppt一打出来。我顿时崩溃,因为那三个字分明写作“邹逸麟”!
但这不是最令我崩溃的事。
最崩溃的是,这个老师接下来问我们,有没有兰邹的同学啊?
于是从第二周开始,我和阿杰选择再也不去上那些如同天文一样的课程。
我开始时还担心会被学校记过处分,后来我发现这所学校还是有一个好处的,那就是他们只管你交没交钱,不管你上没上课。
自那以后,闲极无聊的我开始宅在寝室玩游戏,而阿杰,则开始了自己的文艺之旅。
当时学校里有一个极富盛名的诗社,名为“野草”。其第一任社长称是取自“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又可以解释为“野草虽微,可以燎原”。
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这个诗社在我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虽有盛名,却已经渐趋衰败。不论是什么组织,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从微小,发展壮大,然后巅峰,然后衰颓。倘若没有新鲜血液注入的话,等待它的只有毁灭。
这个野草诗社已经衰败了许久,很多届社长都想要向诗社中注入新鲜血液,可惜大多数社员更喜欢向他们女朋友的体内注入新鲜**。
于是就衰败到现在。
直到阿杰的出现。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是现任社长对阿杰的评价。
因为阿杰写了一首诗,轰动了半个学校,大概一千人左右的样子。
那首诗是这样写的:
你是春天,
春天是你,
是你带来了春风的和煦,
是你让万物复苏,
春风吹拂你那曼妙的身姿,
河水也感受到你的温柔。
我愿化作第一朵花,
依附在你的怀中,
感受春天的喜悦,
聆听春天的歌声。
花啊!
尽情的绽放!
柳啊!
尽情的伸展
吧!
当时阿杰写完后给我看,没有标点。我看了半天,脑补了所有的标点,仔细研究其诗中的意境。然而我终究才疏学浅,或者对于现代诗我实在没有心得,于是毫无所获。
阿杰气愤的对我说,夏虫不可语冰,你不懂欣赏!你这个粗鲁的人!
我当即摆手说道,哎~~粗鲁人我可比不了那一位。
阿杰愣了愣,问我,哪一位?
我说道,在唐朝有一位粗鲁人。此人复姓尉迟,单字名恭,号敬德,保定山后刘武周。日抢三关,夜夺八寨。自秦王,夜探白壁关,敬德月下赶秦王,打三鞭,还两锏,马跳红泥涧。自降唐以来,征南大战王世充,扫北收服皮克能。跨海征东,月下访白袍。唐王得胜,班师回朝……
阿杰忍到此处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你丫跟我背尼玛贯口啊!老子从小在天桥长大的!
正因为我没欣赏来阿杰的这部作品,阿杰才将其给了野草诗社。诗社的社长看过后,立刻邀请阿杰静坐长谈,如果不是宿舍阿姨不允许,他甚至想来一把现代版的“徐孺下陈蕃之榻”了。
然后他问阿杰,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阿杰说,《花柳》。
嗯,是个好名字……社长点点头,然后忽然道,等等,好像有点不对?
之后,阿杰的诗在学校的各个公众号官博和空间发表,传阅之广,今人无法想象。
诗名叫《春》。
就这样,阿杰火了。
至少在学校里火了。
我当时以为阿杰的火热就像许多的流量明星一样,虽然能够在微博热搜占据一席之地,但终究只是一时的,过几天就没了。然而我没想到的是,社长就像ninepercent的忠实粉丝,不仅买了一次热搜,还天天买热搜!
阿杰一路神火,直至被开除为止。
(5)
多年以后我和阿杰再会,提起开除这件事。
他抽了口烟,对我说,无所谓啦,至少这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问,什么道理?
他说,有钱要趁早。否则很多东西就会因此错过。
高考结束的时候,心里有很多话,但是又说不出口。其实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话,会说不出口。有些人会选择唱歌,以发泄心中的愤懑,有些人会跑到没人的地方大喊。我就比较简单了,我选择用文字记录下来。
那时我写道:
关于毕业这件事本来应该更早一些写出来的,但因为自己本身很懒,再加上实在没有力气去思考为什么毕业来得如此轻松,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想说写一写这毕业的季节。
记得那天大概9点左右吧,老师召开最后一次班会,班会内容是毕业后我们该怎么做。尽管大家都知道毕业后我们应该怎么做,但这将会是老师最后辛勤的教诲。也许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课堂供大家认真听课、交头接耳、胡思乱想、撕风打闹。这种名为青春的感觉毕竟被我们埋葬在最后的照片中,有些人的青春圆满结束,有些人郁郁寡欢。毕业照还没到手,但悲伤早已浸透了那十几平方厘米的薄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