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书洹他们归来。
  新班主任戴雅青在班上宣布自主招生名单。
  新任班委与课代表拿下全部名额，独独没有霍远。
  水落石出。
  民主选举，收受贿赂，去留投票，师大深造，自此外调，平步青云。
  落选之人恍然大悟，纷纷怒吼，几欲撕了吴法芳，也有人为霍远抱起了不平。
  霍远淡淡一笑，他这一个月早就受够了人走茶凉，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
  书洹这时举起手，“戴老师，小远的自主招生呢？”
  戴雅青提醒了一声注意纪律后，道：“霍远因为一诊成绩有所下滑，到了年级第六十名，所以没有清北资格，但因为他是班干，还是有其他985院校的资格的，但你们班不是多了一个副班长吗？所以，就少了一个名额。可吴老师不是说她回来的那一天跟霍远谈了吗？她说霍远是自愿把这个c大的名额让给韩墨伊的啊！”
  霍远不知不觉鼓起掌来，大笑道：“环环相扣，甘拜下风！”，说完，他低下头去，不敢让书洹他们看到自己眼神中的怒意与委屈，他的学心碎了。
  霍远拿出一张纸，写道：
  今天，霍远死了。
  字字穷命，力透纸背。
  写完后，霍远站起身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教室外走去，经过书洹的桌子时，他声音颤抖着，笑着望着书洹道：“洹哥儿，小远天真了。”，说完，就径直往教室外走去，他耳中再没有其他声音，无视了所有人。
  书洹心中戚戚，不知霍远这一个多月到底经历了什么，苦思无解后，朝芷漪望了一眼，向老师道了一声抱歉，追了出去。
  接下来是芷漪，刘易航，刘君杰，马陆，隔壁班的表姐，卢大姐。
  最后，众人在操场主席台找到了霍远。
  其他人极有默契地站在一旁，静静不语，等着书洹与霍远之间的对话。从小到大一直都这样，只有书洹的话，他才肯听。
  霍远轻笑出声，“洹哥儿，弟智力短浅，学术有亏，恐不如二本也！”
  书洹严肃地看着霍远，“不入二本，何不如清北？”
  ”洹哥儿，怎会有’何不食肉糜‘之语？“
  书洹摇了摇头，“我不吃肉。”
  霍远笑着叹了口气，“我也上不了清北啊！”
  “你到底怎么了？”
  霍远这才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遭遇说出。
  众人沉默良久。
  “洹哥儿，你说我这算不算何处惹尘埃啊？”
  霍远刚一说完，就被书洹扇了一巴掌。
  “没出息！吴法芳和韩墨伊那点儿鬼蜮伎俩就把你打垮了？那种人也值得你放在眼里，往心里去？你这读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小人自龌龊，安置旷士兵怀！你管她俩作甚！”
  霍远及众人第一次看到这么愤怒的书洹。
  霍远眼含热泪，“可我就是气不过！我这么好的一个人，她们为什么要害我！她们凭什么不分是非黑白，她们凭什么！洹哥儿，我好悔，我好后悔！“
  书洹拍了拍霍远的肩膀，叹道：“小远，这种人的眼中无所谓对错，你难不成还能杀了她们？我知道你在悔什么，悔自己既往不咎，悔自己付出真心，悔自己来到沙南。可人生不就是一直在后悔中度过的吗？你曾经说过：’人生路上要认清自己的朋友与敌人。’你也自诩过心如明镜，怎么就看不透呢？也对，怪我们当时不在你身边，你孤独，没人跟你说话，可现在我们都回来了，哭过就过去了，你怎么还耿耿于怀？难道吴法芳和韩墨伊在你心中比我们还要重吗？你难道要因为一个侯君集，就此生不上凌烟阁了？“
  霍远痴笑出声，“洹哥儿，她二人也配上凌烟阁？你是想说不要因为两棵歪脖树，不顾一片大森林吧！”
  “道理你都懂，怎么还有执念？”
  霍远摇了摇头，“我学心碎了，洹哥儿，你说人为什么要读书？”
  霍远自问自答，“我觉得，人是因为别人在读书才读书的！”
  书洹听到这多年前表舅对自己说过的“毒鸡汤”，大怒：“放屁！放屁！你这是个‘鸡生蛋，蛋生鸡’问题！”
  “那你觉得人是为了自己而读书？”
  书洹郑重地望着霍远，道：“小远！外人怎么想，我不管不着！但你怎么想，我一定要管！人从来都不只是为了自己读书！”
  霍远怔怔，“可从小到大，无论父母，还是老师，都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小远，父母这么说是想你不要有心里负担；老师这么说是想让你好好学习，他可能不会因为你好好学习而得到什么实质好处，可名誉呢？当然，也不是所有老师都像吴法芳那样。”
  书洹深吸了一口气，“读书往小了说，是为家人，为亲故，往大了说，是为社会，为国家。你不是从小孝顺吗？怎么连《孝经·开宗明义》都忘了？‘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父母生你，养你，抚育你长大，可要过你一分钱？难道你就为了你自己读书？父母没要求你回报，可你不能做白眼狼！这是中国人的传统孝道！你不要因为一朝失意，就把它给忘了，自我消沉，更不要想着做什么自我毁灭的蠢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死了，你父母怎么办？他们的痛苦又何处解脱？他们的委屈又何处诉说？你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往大了说，你从小到大自诩爱国，但你真的爱国吗？周总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你霍远何不能为中华之复兴而读书？一点小事就哭天抢地，觉得自己生不逢时，怀才不遇。那我问你，你霍远凭什么不能受打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些都被你背到狗肚子里去了？国家又何尝不是我们的父母，她以中华民族炎黄血脉生养你，她以五千年悠远文化教导你，她以神州大地风调雨顺抚育你，她可曾要你回报过？且不说你霍远今天潦倒失意，他日你出人头地，想要移居别国，她可曾阻拦你，斥责你？你可曾因你改国易名而不将你视若己出？孟子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其早就点明。她只会默默祝福你。是，今天你觉得受了委屈，受了伤害，那你何不就此立志，大破大立，发奋苦读，不为自己，而为家人，为亲故，为社会，为国家，奔一个大好前程，将来使这种社会风气改变，让这个国家更好呢？说到底，你只是在逃避，又或者是累了，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想休息休息而已！但是，你如若心有凌云志，你就必须优秀，甚至卓越！你不能辜负自己这十年，你不能辜负亲故的殷切期盼，你不能辜负你华夏子孙的身份，你不能辜负你炎黄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