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法芳突然在全班提出班干部，课代表改选，她说高三到了，应该有新气象。
  一人一票。她满带自豪地讲：“我一贯提倡民主！”
  最终，身不在校的书洹和芷漪还是高票当选班长与团支书，霍远依然是数学课代表，韩墨伊已然是生物课代表，而其他职位的旧人全部被撤换，换上了一批“票高”，“人缘好”，“能力极强”的“专业”人员。
  霍远很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家长“威逼利诱”吴法芳，为自己的孩子争取一个班干部，课代表的位置？这些东西对高考有用吗？那些有权有势有钱的家长这么想让自己的孩子也过一过官瘾吗？
  霍远摇了摇头，笑了，怎么自己也浮躁起来？反正自己也不在乎，相信那些丢掉职位的同学也不会在意吧？毕竟都高三了，他们为这个班级累死累活，贡献了那么多，也该退居二线，为高考静心沉气搏一把了！
  九班翻天覆地。
  月考，期中考的平均分均低于十班，连十六班这种二线班都快要追上来。吴法芳偏偏毫不在意，一直在匆忙地准备些什么，甚至还请了好几天假，让一位高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帮着带班。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班干部，课代表的功用如此之大，一些没能力，没才干，对班里各科情况又不了解，只是一时兴起“买官”的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但却又不作为，心安理得，仿佛与其无关。那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背后，不知有多大的倚仗。
  可是，班里的不满情绪越来越浓，改选班干部与课代表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终于，吴法芳没能顶住压力，回来讲话：“已经改选一次了，这个学期是不可能再选一次的，毕竟现在的同学都在任期内，下个学期再改选吧，这个学期就先这样！以前的班干部与课代表就帮一帮现任的同学，好不好？大家自由些！反正我已经管不了大家多久了，吴老师过段时间就要调走了！你们是我在沙南带的最后一届学生！“
  吴法芳说着说着就要掉下泪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班上乱做一团，好若数千只文字嗡嗡齐叫。
  吴法芳笑着摸着泪水，道：“我会记住各位同学，我会记住这一段师徒情！”
  霍远被那三个字打动，只觉恍若隔世。
  可谁也没注意到事情的重点被悄无声息地掩盖。
  很快，消息传来：吴法芳将要去师大进修一个月。这是教育界升迁的前兆。
  看来，她是真的对这个班级有感情啊！霍远心想，这样的老师已经不多了，还惦念着师徒情。
  星期三下午，教导主任把九班所有人召集在校团委，一个一个地带去校长室谈话，谈完直接回班，不许透露谈话内容，更不许私下讨论。
  可谁也猜得出来校长会问什么问题——还让吴老师担任班主任吗？
  霍远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吴老师有必要这样吗？班里的人肯定都不会投反对票啊！
  办公室的同学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霍远与韩墨伊。
  韩墨伊趁着没人，突然大叫道：“我一定会投反对票！”
  霍远感到莫名其妙，望着义愤填膺的韩墨伊道：“你别这样。”
  “要你管！”
  霍远只是觉得好笑，“那我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韩墨伊骤然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讥笑道：“不用你管！我一定投同意票！我祝福吴老师！”
  语无伦次？霍远无奈地摇了摇头。
  韩墨伊打开了门，教导主任还没来，又返回坐下。
  她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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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校长办公室，霍远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再见了，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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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假已经好几天的吴法芳在下午第三堂——自习课时缓缓走回教室，脸上是奇异的微笑表情。她手中拿着一张纸，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几个名字，特别是那两个字的名字，心想：坏了我在沙南的升迁，现在又想坏我外调？也是时候算个总账了。然后抬起头微笑着环视全班，道：“我马上就要去师大培训了，一个月的时间。本来我跟那个学校的校方提过，等到带完你们这一届再去报答，但因为某些原因，”吴法芳露出心痛不已的表情，“哎，就算是我个人原因吧！回来后再办些手续就走！”
  班里一部分人露出不舍的情绪。
  “我其实一直在想，我一定要拒绝这次培训，因为我舍不得你们，但无奈种种考量，我想人生还是要为自己考虑一次，就当我是自私一回吧，希望大家不要怪我。”
  师徒情，师徒情，谁又会怪师父呢？
  吴法芳朝着霍远的方向笑了笑，“那么我就在这最后一次班会，讲一讲月考。”
  这时，韩墨伊突然转过头看着霍远，绽放出灿烂的微笑。
  霍远报之以感激，脸上带着“谢谢祝贺”的表情。
  吴法芳扶了扶油腻鼻梁上的眼镜，“全班因为第一组的六个人没在，所以上650的只有霍远一人。第二名是桂洁，万年老二，”这时，她加重了语气，“桂洁加油！保持住！等第一出了问题，你就是第一了！“
  霍远满脸错愕地望着吴法芳，但没得到回应，又不解地望向桂洁，也没得到回应。
  “第三名是章离。章离！你跟桂洁两人整天不要黏在一起，多学学人家霍远独来独往，这对成绩很有好处！不要因为这点酒肉之情就自甘堕落，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人家霍远都跟我说要向韩书洹，宋芷漪他们看齐了，先不说这是不是好高骛远，但他确实有点那种傲气了！”
  章离转过头来，斜斜瞥了一眼霍远，笑容玩味——您可真行！我们不配与您较量！
  “第四名是韩墨伊。”
  韩墨伊自从被断了文运，成绩渐渐下滑。
  “韩墨伊不要再看韩剧了，耽误学习！我们所有科任老师都认为你是最有潜力的！你一努力起来，霍远这些人是不上你的！”
  霍远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地坐在原位，之后无论吴法芳说什么，他再也听不下去了。
  “大家先上自习。”
  吴法芳终已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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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墨伊柔弱一身，轻轻站上讲台，楚楚可怜，声音微颤道：“这是吴老师最后想跟我们说的话，她实在难以开口，打开听听吧！”
  “九班再见！”
  录音笔里传来吴法芳带有哭腔的声音。
  “吴老师再见！”
  霍远听到了一位男同学的哭喊，转过头一看——权钱。
  录音笔还在播放，教室里所有人都在等待。
  其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你别这样！”
  “要你管！”
  “那我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不用你管，我一定要投同意票！我喜欢吴老师！”
  霍远的声音还是霍远的声音，韩墨伊的声音却被做了处理。
  真精彩！霍远神色清冷地静静听完，甚至都想为这段音频拍案叫绝了。
  霍远眼神空洞地笑了笑。
  原来吴法芳是因为这个针对我？这么大年纪的女人原来还会这么幼稚。
  原来韩墨伊一直如此狠毒。
  所谓伊人，心比墨黑。
  霍远死死盯着一脸无辜，隐藏得极好的幸灾乐祸的韩墨伊。
  全班却一齐盯向霍远。
  霍远的余光感受得到他们眼神里的意味。
  白眼狼。
  嘭的一声，有人拍案而起。
  “吴老师都要走了！你还如此下作！她可是我们的老师！”权钱佯作愤怒道。
  霍远闻声转过头，笑了笑：“愚蠢。”
  权钱满脸通红，做吃人状，“你再说一遍！是不是要打一架？”
  “哦？你敢吗？”霍远仍是坐在座位上，双手插兜，笑道。
  假若身前有把刀，霍远早就提着砍了过去。
  权钱见无人声援，蔫了下去。
  “怂b。”霍远嗤笑出声，语罢，站起身来，朝着教室外走去，身边的同学直直地盯着他，无比嘲讽。
  霍远只是觉得很无聊，他不想澄清什么，也不想找韩墨伊算账，更不想找到吴法芳理论什么。
  带完这一届，跟那边的校方说好了？真好，人事变迁能这么儿戏？本来不想走的？那你怎么又说自私一回，这可是升迁啊，我的吴大老师！
  霍远感觉好累，累得想一睡不起，好孤独，孤独到连一个陪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
  举世皆敌又如何？洹哥儿，芷漪姐，易航吾儿，表姐，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小远想你们了，好想。。。。。。
  霍远尝了尝嘴角的水。
  好咸。
  学心裂痕密密麻麻，好想被风一吹就会碎散。
  c市一诊。
  霍远一落千丈。
  沙南中学第六十名。
  书洹，芷漪仍是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