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其实早在言飞说盗窃卷宗的人是陈敬玄时，静海上人就已想过搜查一事。陈敬玄说的没错，捉贼拿赃，这是最简单直接的审断方法。
  但，紫羚山与玄门到底关系匪浅，陈敬玄身为少首座，身份更是非同一般，这一搜之下，若是真搜出什么还好，可倘若真是言飞有意嫁祸，亦或是他夜色中看走了眼，那……
  在他心中，其实还是不相信紫羚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做出如此大逆之事的。
  静海上人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不由得向云机子处看去，却见这位掌教当真一心喝茶，对殿中事情充耳不闻。
  正在他纠结之间，下方的陈敬玄仿佛看出了他的难处，朗声道：“前辈不必为难，只管搜查便是。搜出东西，晚辈认罪伏法，断不会有丝毫怨言;；便是没搜出来，夜黑风高，言师兄难免看错，在下也绝不会怪他。前辈若能主持公道，还我清白，晚辈感激不尽！”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大殿众人心头均是默默赞许，连思绪翻涌的静海上人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却听言飞冷声道：“昨晚哪有什么月黑风高，那月光亮的刺眼，不正是陈兄悉心挑选的日子么？”他又向静海请道：“弟子恳请师伯搜查，还弟子公道！”
  唐笑亦随之附和：“是啊师伯，你搜一下便知道我师兄所言非虚了。”
  大殿众人一时都向静海看去，只见他思虑良久，半晌才似下定决心一般，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师侄，我玄门得罪了。来人……”
  “慢！”突然有人喝止，众人一愣，却见是静云大师站起了身来。
  静灵道人冷笑一声，刚想出言相激，但看了正在喝茶的云机子一眼，又将话咽了回去。
  静海上人皱了皱眉头：“师妹觉着有什么不妥么？”
  “自然不妥！”静云大师柳眉微挑，看着言飞道：“你方才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说我朱阳峰的弟子昨夜在暗中相助陈敬玄，待会若在他房里没搜出什么，有些人，恐怕也不会满意吧。”
  “师叔，我……”
  静云不听他说完，又道：“既然要搜，便要搜个心服口服才是，静灵师兄，你觉得我说的对么？”
  静灵道人没有答话，却是静海上人问道：“那依师妹的意思？”
  “既然咏笙已被牵扯了进来，我这做师傅的，更加不能避嫌疑。还请师兄劳心，差人将我与咏笙的居处，一并搜了吧！”
  静海上人闻言一怔，“这……”
  “师兄，今日，我徒弟横死，小妹实在没有耐心再听更多拖延诡辩的话，只想赶紧了了此事，还请师兄体谅，证了我朱阳一脉的清白后，能严惩真凶！”
  静海上人无奈，向慕咏笙问道：“咏笙，你师父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慕咏笙抬起头来，面色无波，淡淡道：“清者自清，一切听各位尊长安排便是。”
  静海点了点头：“好，那就依师妹所言，连同慕咏笙居所和凌云瀑之后静云师妹的住处，一并搜了吧。”
  静云大师却道：“我还没有说完。”
  静海上人面有不耐之色：“师妹还想说什么？”
  静云大师用手一指：“还请师兄把他们的居处也搜查一番！”
  众人顺着她手指看去，却见她说的‘他们’，正是言飞与唐笑。
  静灵道人霍地站起身来，正要发作，眼角余光却瞥到了静云座旁的云机子，立时压住火气，沉声道：“师妹要搜他们干什么？”
  “你徒弟说我弟子勾连外贼，对玄门不轨。可别忘了，我徒弟也说你徒弟残杀同门，陷害栽赃。”静云大师面色肃然，冷冷道：“两相对质，岂可只听一家之言，只证一方浊清？现在既然他们都说是对方盗了那份卷宗，自然要一起搜查。”
  静灵道人忍无可忍，怒道：“简直荒唐，你朱阳峰死了一名弟子，我玄阳峰却死了三个！明显你朱阳嫌疑最大，凭什么要一齐搜我弟子的房间!”
  静海静方与下首诸多长老皆是暗暗皱眉，显然都听出了静灵这话说的不妥。
  “呵！”静云大师似怒极反笑，冷声道：“原来师兄今天来这，不是要审案究理，而是来跟我比谁门下的弟子死的多的！”
  “你！”
  静海上人喝道：“静灵师弟，你坐下。”
  静灵道人哼了一声，忿忿的坐了下去。
  言飞看着上首众人，心念辗转，神色闪动，思绪翻飞间，耳边忽然听人喊道：“搜就搜，我们没做就是没做，还怕搜么？”
  他偏过头来，用略带奇异的目光看了一眼唐笑，后者被他这么一瞧，心中有些说不清的奇怪感觉，悻悻道：“对……对吧，师兄？”
  “言飞，你意下如何？”静海上人问道。
  言飞收回目光，思忖一番，又看看慕咏笙，最后坦然言道：“既然慕师妹也说了，清者自清，弟子自然不会推三阻四。”
  “师妹，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静云大师没有说话，坐回原位，接着闭目养神去了。
  静海上人见她默许，冲着一旁的静方道长道：“既然都无异议，那静方师弟，为了避嫌，还劳烦你差白天峰座下弟子，各领着一名朱阳玄阳二峰的人，一人带路，一人作证，将我们刚刚说的几处居所，一一搜查吧。”
  “师兄就不查查我的房间么？”静灵道人道：“既然师妹她都要自证清白，小弟我是不是也该避嫌？”
  “好了师弟，你就别再说赌气的话了！”静海上人头痛起来，看了一眼静云大师，又对静方吩咐道：“只查四名弟子处便可，你快去办吧。”
  静方道人不敢怠慢，从大殿中叫出两名白天峰的长老，命他们回门下点出十数名弟子，分作两队，依言去两峰搜寻去了。
  “搜寻尚需时间，各位稍待。”
  大殿之中再次安静下来，坐着的人都在闭目养神，一众站着的弟子虽百无聊赖，但在诸位尊长面前还是不敢放肆，因而也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敢轻动。更不提大殿中央的言飞慕咏笙五人了。
  静海上人走到云机子身边，附耳道：“师兄，你难得来前殿一趟，如今事情尚未解决，这里人声嘈杂，难免扰了师兄清净，是不是先到偏殿……”
  “无妨，你安心把事情审问清楚便是，不必管我。”
  静海上人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云机脸色淡漠，实无离去之意，也就不再多说，应了声是，便又回去坐好了。
  如此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师尊。”
  这一声在此时无异于平地惊雷，大家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年轻弟子，手中拿着一卷藏青封面的案宗。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盯在这个小小弟子，或者说是他手中的那部卷宗之上，跟着他的步子，直到他跑到了静海上人跟前。
  他将东西交给静海上人，又在静海边上耳语了一番。静海的脸色一阵变幻，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隐隐能听见殿外的风鸣鹤唳。
  静海面色阴沉，看着下方的五名弟子，一言不发。
  便在这令人压抑的沉默之中，静灵道人也不自在起来。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师兄？是垂英堂的卷宗么？”
  静海上人点了点头。
  “那是，在谁的住处……”
  静海上人面沉如水，没有答话。
  静云大师在旁道：“师兄是不想说么？”
  静海上人深吸了口气，拿着卷宗站起身来，将它扔到了言飞面前。
  “言飞，东西是在你房里搜出来的，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