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密谋
作者:菜小茶      更新:2021-06-18 00:04      字数:3467
  夜晚,朱阳峰外。
  空中突然闪过一道光点,由小变大,慢慢的落到了前山门外。
  正值夜的轻兰抬起头来,警惕的向其望去,只见来人收起光华,正是静回道人。
  “师叔。”轻兰迎了上来,躬身施礼道。
  静回道人风尘仆仆,但面色严肃,问道:“你慕师姐与萧小师妹,她们总该回来了吧?”
  “嗯,还带着一位紫羚山的师兄,”轻兰想了一想,抬头看了看天色,“三人不久前刚上山去,如今也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
  “她们果然还是把他带来了。”
  想起静海上人吩咐的事情,他不由眉头微蹙,头痛起来。
  自他从青天峰上下来之后,本该马上带着陈敬玄去见静海,但没想到中间生了这些枝节,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静海上人交代了。
  轻兰见他思虑深重,愁眉不展,以为是在为萧瀛闯的祸事伤神。之前静回道人匆匆回来得知萧瀛不在,惊怒之下,去凌云瀑后见了静云大师,不多时便带着慕咏笙又火急火燎的出去寻人了。她虽有猜测,但到底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隐隐明白萧瀛是闯了祸事,现在看着静回道人的模样,心中更是笃定。
  “静回师叔,萧师妹是闯了大祸吗?”轻兰小心翼翼问道:“刚才他们到这时,我看萧师妹愁眉不展,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好像也知道师父要狠狠罚她似的。”
  静回道人正有心思,烦闷不堪,此时听她一问,没好气道:“哼!这个丫头,难得还知道她师傅要罚她!”
  轻兰见他不悦,也知趣的闭了嘴,没有再作细问。
  静回道人没有在意自己情绪不对,自顾沉吟半响,对轻兰正色道:“今晚还有谁与你一同值夜?”
  天玄山上的守卫,一般来说都是后半夜要增加人手。朱阳峰也不例外。
  “哦,是轻竹。”轻兰想了一想,回道:“不过她现在应该在小屋里歇着,要过了子时才会过来。”
  静回道人看看天色,思衬一番,对她吩咐道:“你带我去凌云瀑见你师父吧,下来以后你再派轻竹……不,你自己亲自去青天峰一趟,让轻竹提前过来替你。”
  轻兰微讶道:“这么晚了,去青天峰做什么?”
  “去拜见你静海师伯,他本来命我带陈敬玄前去见他,只是今日看来是不成了。你去替我回个话,就说……”他顿了顿,好像在想着怎么措辞,想了半天,也实在编不出个漂亮的理由来,“就说陈敬玄一路舟车劳顿,早早安排住下了,等明日我再带着他去给你静海师伯复命。”
  “这……”轻兰犹疑道:“师叔,这恐怕不妥吧。”
  “哎,别管那么多了,照着做吧。若你到时静海师兄已经歇了,那就跟青天峰上的弟子留个话,明天我自己会去应付的。”
  “是。”轻兰只好答应下来。
  静回道人轻叹了口气,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这理由敷衍,经不起推敲。只是现在他实在是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静海上人已对陈敬玄起了猜忌,不论如何,他都必须将此事告知他的师姐静云大师。否则,以静云的脾气,若对此事后知后觉,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他们朱雀一脉,此时与玄门别脉的关系毕竟敏感。防微杜渐,忧在未萌,才是他首先需要考虑的。
  静回道人思绪翻腾,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番,对轻兰道:“走吧。”
  凌云瀑后,幻境之内。
  小屋中静默良久,一灯如豆。
  方才陈敬玄一番明志之言似乎在静云大师心中未激起太大波澜,她深深的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然后站起身来,移步向房中那张摆着油灯的小桌走去,经过陈敬玄时,也再未对他多看一眼。
  陈敬玄不禁轻皱眉头,心念辗转,看着她默默的走到桌边,张开手掌,覆在灯上,拨弄着孱弱的灯火。
  屋内开始变得明暗不定,那跳动摇摆的烛光衬得静云大师脸上的阴影也变幻莫测起来。
  她盯着烛火,口中道:“这三十年来,其实我是不知道你还活着的。”
  陈敬玄浑身一震。
  “当年你一家被灭,无一幸存,我远在玄门,却只能心急如焚,无能为力。”她面目淡然,但神色间隐有苦楚,“我与你父亲交情匪浅,如今你已成他最后的血脉,我本不该让你冒此大险……”
  “前辈难道是想让我置身事外吗?”
  静云大师收回掌来,定定的看着他:“我且问你,此事你已策划了多久?”
  “整整二十年。”
  “有多少把握?”
  陈敬玄眼中目光闪烁,似有不甘,但还是实话实说:“不过三成。”
  “不过三成……”静云大师垂下头来,淡淡道:“你们二十年的心血,却只换来三成的希望,这其中艰难,自不必我再多言了。”
  陈敬玄突然轻笑了一声。
  “所谓巢倾卵覆,无所幸焉。晚辈还能走到这里,便已无憾。我此生坎坷,仅有此念苦苦支撑着活到现在。成与不成,晚辈的路,都已决定尽于天玄了。”他抬起眼来,看向静云大师,目光深沉如水,“这本就是凿冰求火、砺带河山之事,大师今日愿意相见,晚辈已是感激不尽。方才晚辈就曾说过,绝不强人所难。”
  “巢倾卵覆,无所幸焉……”静云大师听他一席话语,似有感触,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喃喃道:“你怎么知道我这颗卵,就不在你父亲的巢里?”
  陈敬玄默默无语。
  “也罢!既然你我都已袒露心意,言至于此,也不必再互相试探了。只是欲成此事,远不是视死如归就够了的…………”静云大师后一句说的低沉,像是自语,沉吟片刻,忽然向陈敬玄问道:“你可知道方才我罚瀛儿面壁的反躬室是何去处?”
  陈敬玄一愣,不明白静云大师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说不知道。
  “那是这幻境之内的一处冰室,只是上面有祖辈留下的封印,常年不予开启。只有当弟子放了大错,或悖逆了师长祖宗,才会派人用手段撕开封印,将人关进里面,至少三月才能出来。其内与世隔绝,冰寒刺骨,旨在让人静思己过,痛改前非。这‘反躬’二字,就是这么来的。”
  陈敬玄微感讶异,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一间普通的面壁室,没想到居然大有来头。试想人在冰天雪地之中,四下寂寂无音,了无人迹,固然是个思过的好去处,但对定力不深者,也实在是种折磨。
  难怪当时萧瀛听到静云大师要这样处罚,显得那样胆战心惊。
  陈敬玄疑惑道:“萧师妹行事虽然莽撞,但说到底本性不坏,只是任性了些,一定要罚得这样重吗?”
  静云大师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要是平日里,我顶多骂她两句,罚她多做些功课就罢了。怎么可能把她关进反躬室内?这丫头深得我心,多年来日夜陪伴,我对她,其实是颇为溺爱的。”
  “怪不得当时慕姑娘好像十分诧异。”陈敬玄若有所悟,但这样一来,他更加不解,“那大师又为何还是把萧师妹关了进去?”
  静云大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又问了一句让陈敬玄摸不着头脑的话:“你今天白天,已和玄阳峰的言飞交过手了吗?”
  陈敬玄眉头一皱,想起白天种种,点头称是。
  “如何?”静云大师又问。
  “此人道行修为,深不可测,实乃我在同辈之中仅见。”陈敬玄顿了一顿,似乎在思量着措辞,“对晚辈来说,是个棘手的麻烦。”
  静云大师点头道:“不错。我虽不知你境界几何,但料想此次玄门试中,言飞绝对是你最大的威胁。”
  “不过大师也不必过虑,若真要鱼死网破之时,晚辈还是有很大把握将其击败的。”
  “那你又有多少的把握,在天下英豪汇聚、众目睽睽之下击败他而不露出任何破绽?”
  “这……”陈敬玄一时愕然。的确,仅从今日的交锋看来,若要真的击败言飞,他也必须全力以赴,底牌尽出。天下修真虽皆起于玄门,但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各门各派还是有各自为傲的手段。真正的陈敬玄虽说是在三玄幻境之中苦修数载,风格或许自成一派,可玄门毕竟为天下之宗,百宗之源,露的多了,也难免会惹人怀疑。
  静云大师见他神色变幻,缓缓道:“这言飞天赋异禀,道法精妙,加上多年苦修,其道行恐已不在当年的陈道一之下。若是四强之时遇上还好,你我尚有余地将事儿了了;可在此之前,你要胜他,恐怕…………”
  静云大师说到这时住了口,不再往下说了。
  陈敬玄这才感到后怕。其实放在平日,以他的心思头脑,也未必想不到这些,只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虽然与言飞战后心有忧虑,但毕竟还未能静下心来分析一二。现在静云大师将这些隐患一一剖解,俱切要害,就不能不让他在意了。
  他突然隐隐觉得有些庆幸,若非机缘巧合与这位静云大师联起手来,只怕自己连三成的胜算都是没有。想到这里,他望向静云,只见后者点到即止,此时又在拨弄着那盏油灯,但脸上毫无慌乱,似乎成竹在胸。
  他心中一动,拱手道:“莫非前辈有何手段左右抽签结果,能确保言飞与我在四强之前不会撞上吗?”
  “抽签事宜俱是由代掌教静海师兄操持,以他行事的缜密周到,不可能有人能在抽签上做手脚。”
  陈敬玄神色一暗,颇有些失望。
  “不过,我却有比这更周全的法子。”静云道。
  “哦?”陈敬玄望向静云大师,脸上有希冀之色。“还请前辈指点。”
  “计策在我,行事在你。”静云大师盯着跳动的烛火,掌心微屈,将那灯芯围了起来。房间里光线大减,变得昏暗异常。在这阴影之中,她眼里精芒毕现,沉声道:“你既然只有三成胜算,我就再助你一臂之力,算作筹码,给你当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