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隐秘
作者:
菜小茶 更新:2021-06-18 00:04 字数:4496
密事
越过光幕,陈敬玄再睁开眼时,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眼前一条小道,从石门之后延伸而出,曲曲折折的通向密林深处。顺着小径的方向向山上望去,但见青山含翠,四合古树参天,却于半山腰处被云雾遮去了大半景色,令人看不真切山上模样。
陈敬玄见这路上空无一人,不好意思道:“晚辈似乎来得有些太早了。”
静回道人轻笑一声,转过身来,领着二人信步向山上走去,口中边道:“这本就是供玄门弟子方便的偏门,极少接客,人少些也不奇怪。再说早来也有早来的好处。你这些日子,便在长门青玉峰上小住时日,养精蓄锐,也好为玄门试多做些准备。”
“是。”陈敬玄略一沉吟,又道:“静回前辈,小侄尚有一事,不知前辈能否行个方便。”
“哦?你尽管说来听听。”
“当日家父离去匆忙,虽万般急切,但还是嘱咐与我,让我上山之后得空去云踪峰上拜会静云师太。”陈敬玄一边看着静回,一边缓缓道:“本来小侄初来乍到,自然不便冒然叨扰。可一来家父秉云机掌教之命,不知几日方回。二来如今既已与前辈遇见,自然也省去了日后层层通报的麻烦。晚辈想先将此事了了,事后也可静心准备玄门试,不晓得前辈意下如何?”
闻言,静回道人猛地转过身来,面向陈敬玄,问道:“这是你父亲亲口所嘱?”
“自然。”
静回道人眉头微皱,低头思索起来。一旁的萧瀛却突然奇道:“你怎么也知道云踪峰?”
陈敬玄一愣,茫然的看向静回道人:“怎么,这有何不妥吗?”
静回道人轻轻咳嗽了一声,瞥了萧瀛一眼,心道这妮子平日里只知顽皮打闹,竟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口中道:“咳咳……这便说来话长了,改日……”
陈敬玄见静回道人居然少见的支吾起来,心中也有些好奇。他突然想起,当日自己扮作玄门弟子,诱骗陈道一入阵途中,那陈道一也是问了一句关于静云师太在云踪峰否,便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莫非,这云踪峰,真的有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破绽不成?
一念及此,他心中不免急切,但脸上依旧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山路漫漫,前辈不妨说来听听,晚辈愿闻其详。”
静回道人脸上有些复杂神色闪过,袖袍一挥,转头继续向山上走去,口中娓娓道来:“我青云开派祖师天玄子初到神州之时,天玄山尚还是一座无名荒山,远没有如今的规模。后来祖师降临,以无上神通将此山生生拔高千丈。百年后,更是将天玄山一分为四,每脉自带三座子峰。如此,才有了如今的天玄四脉相传。”
“前辈说的这些,晚辈亦有耳闻,只是…………”
“天玄四脉,以上古四大神兽为名。其下子峰,则以三才相称。如长门青龙,最早便是叫青天峰,青地峰与青人峰的。”静回道人顿了顿,接着道:“只是这人之一字,这样念来颇有滑稽之感,祖师便以玉字相代,改叫青玉峰、白玉峰了。”
陈敬玄恍然大悟,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玄门密事,又问道:“既如此,又为何却从未听过这朱天、朱地、玄天、玄地四峰呢?”
“呵呵,这其中,自然也有说法。”静回道人笑了笑,道:“朱天一词,与诛天谐音,实乃不敬。长门既在青龙之上,玄天一峰,也是用不得的。所以过些时日,灵风祖师自觉不妥,便用阴阳替了天地,朱雀玄武之下,自此名为朱阳、朱阴,玄阳、玄阴四峰。”
“原来如此,却不知朱阳峰上,云踪的别称是怎么来的。”
静回道人还未回答,一旁的萧瀛抢到:“嘻嘻!这名字,自然就是我师傅起的啦!朱阳……猪羊!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简直像是养牲口的。她老人家实在觉得难听的紧,就改啦!”
萧瀛越说越带劲,一脚踢开脚下的一颗石子,跳到陈敬玄面前,接着道:“哼!要我说啊,岂止是这朱阳一峰,那些什么朱阴朱玉,玄阳玄玉的,都难听的要死!要是我做玄门的掌教,定把这些破名字统统都改了,都起了像云踪这样的好听名字!”
“瀛儿,不许胡说!”在前的静回道人见萧瀛越说越不像话,顿下身来,赶忙斥道:“祖宗定的名字,岂能由你来妄加议论!你这些话,若是让你静海师伯听到,估计得把你关在凌云瀑中面壁个三年,连你师傅也救不了你!”
萧瀛一听,吐吐舌头,冲陈敬玄撇了下嘴,闭口不言,自己蒙头快步走到前头去了。
静回道人见她住口,不禁摇了摇头,对陈敬玄道:“这丫头被她师傅惯坏了,口无遮拦了些。但她说的,确是实情。我师姐修为虽高,可仍有女儿心性。朱阳朱阳,念起来,确实不好听了些。加上峰上常年云雾缭绕,隐有仙踪,我师姐私下便给它取了个别名,叫云踪了。”
“那小侄称朱阳为云踪,似乎并无不妥,为何……”陈敬玄更感迷茫。
“怪,就怪在你这‘并无不妥’上了。”静回道人苦笑一声,双手背后,叹息道:“如我所言,祖宗命下的名字,后人焉敢擅改?莫说是我师姐一脉首座,便是我玄门当今掌教云机师兄,也是万万改不得的。因而,这云踪一名,不过是朱雀峰上,亲近的同脉师兄弟们口中叫叫,即便是别脉的同门,也是知之甚少,更遑论你这一个外人了。”
陈敬玄闻言,面上虽无波澜,但心头早已江洋翻覆,后背冷汗津津。
怪不得当日陈道一一语便勘破其中蹊跷,现在想来,自己实在太不谨慎了些。
原来他李风多年苦心谋划,对玄门中事,自然都得打探清楚,有些细节、秘辛、不好探听之事,却只能全凭他师傅教他了。且不论他师傅究竟是何身份,但这朱雀别名,却实在是他师傅亲口相告的。
事无巨细本不是坏事,李风博闻强记,也确实将这些事情记得清楚真切。但如静回所言,这云踪一名本就是她师姐静云师太私下所起,除朱阳峰上的亲近子弟,别人都是不知道的。当日陈道一随口一问,李风对答如流,但他若真是长门弟子,怎会不疑不问,竟似深谙云踪一事?
一念及此,李风不由暗自庆幸,好在当日成功将陈道一引入了阵中,若是一着不慎,脚步稍慢了些,恐怕还不知要出多少岔子?
只是如今,为何这静回道人似乎并无怀疑之色?
李风眼神不由偷偷瞄了眼前方正走着的静回背影,胸中心念辗转,忽有灵光一现,似乎明白了什么,暗地里松了口气,又默默走在静回身后,不发一语。
前方,静回道人亦是无话,自顾缓步而行。他虽说的也像不合情理,但居然没有逼问陈敬玄,只是自己沉默不言,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良久,不觉间,萧瀛的身影在前方竟有些模糊起来,再看陈敬玄跟着静回道人的脚步,居然越走越慢,最后两拨人中间拉出好大一段距离。
陈敬玄本是晚辈,更不似萧瀛一般肆无忌惮,自然不能失了礼数,走到静回的前面。而且他隐隐也觉得静回道人似有难言之处,故然心照不宣,便随着他远远的落在萧瀛之后。
“师侄,有件事,老朽不知当问不当问。”静回道人忽然低声道,但脸依旧没转过来。
“前辈但问无妨,小子知无不言。”
“嗯。”静回道人向前方扫了一眼,确定萧瀛走远之后,转过身来,俯身到陈敬玄面前,道:“你父亲当年在玄门数载,那些事情,他告诉了你多少?”
陈敬玄没曾想他居然有此一问,一时竟露出尴尬神色,身体向后微倾了一些,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唔……晚辈略知一二。”
静回道人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一双老眼定定的盯着陈敬玄,似乎想从陈敬玄的脸上看出个五六七八来。
一直到陈敬玄被看的有些不自在,静回道人方才收回目光,沉声道:“你父亲与我玄门……咳咳,特别与我师姐,渊源颇深,但这些年来,个中曲折,想必你未必明白。”
这一句话,说的陈敬玄脸色微变,但还未等他发问,却又听静回道:“你方才让我带你上云踪峰上见我师姐,此事倒并非不可。只是我朱雀一脉如今在玄门中亦有些艰难,具体老夫不便相告,日后或许你会清楚一二。我只有一件事情,要你答应我。”
“前辈请讲。”
“此事虽不重大,但你切记,你从朱雀峰上下来之后,相会之事不可宣扬,门内或有人知道,那另作他言。可你自己,不得与他人相传。”
“前辈放心,晚辈懂。”
“好,那我……”
就在二人说话间,忽然传来萧瀛的声音,其中似有不满之意:“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脚步也太慢了,我都快走出半里地了,你们还……”话音一顿,萧瀛却见他二人靠在一起,像在商量什么,面上坏笑一声,不怀好意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
陈敬玄与静回道人一分而开,静回轻咳一声,但见萧瀛身边还有一人,比萧瀛略高,一身道童打扮,声音清脆,向静回作揖道:“拜见师叔,我家首座静海上人知晓师叔已然回山,特命我前来相迎,带师叔前去回话。”
“哟,你看这到底年纪大了,话一说多,正事儿就忘了。”静回道人一拍脑门,冲那道童摆摆手,道:“小侄权且稍等片刻,我与他二人尚有事相嘱。”
道童领命称是,向后退了几步,在不远处候着。
静回道人支开道童,又相萧瀛招了招手:“瀛儿,你过来。”
萧瀛走上前来:“怎么啦,师叔。”
“你陈师兄初来乍到,对我天玄不甚熟悉。如今我要去青天峰上复命,你便代老夫暂尽地主之谊,领你陈师兄前去云踪峰上见你师傅吧。”
萧瀛睁大眼睛,看看静回道人,又看看陈敬玄,一会,竟有欢喜神色止不住的从脸上溢了出来,拍手道:“哈哈,如此甚好,师叔你放心,我呀,一定把我陈师兄照顾的好好的!”
静回道人如何不知道自己这师侄的性格,眼睛一瞪,斥道:“切记,不可招摇,更不能带你师兄胡闹,不然等我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回来告诉我师傅关我面壁是不是?我晓得啦,陈师兄我会照顾好的,你赶紧跟小师弟走吧,人家都等急啦!”萧瀛不耐截道,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但眼神瞄过陈敬玄,却不禁露出些狡黠神色,不知心里又在想些什么鬼点子。
静回道人摇了摇头,显得颇为无奈,转脸对陈敬玄道:“既如此,那师侄,你便跟瀛儿去吧,老夫实有要事,暂不能招待你了。”
“哪里,前辈客气。”陈敬玄欠身作揖,不敢有不敬之意。
静回道人安排妥当,遂不多言,大步流星,跟着那道童离去,一会便走远了。
萧瀛看着静回远去,长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再看看陈敬玄,只见后者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喂!”萧瀛跳脚过来,拍了拍陈敬玄后背,吟吟笑道:“我师叔都走了,你还想什么呢?”
陈敬玄被她一惊,回过神来,口中道:“没什么,前辈已走,后面的事还有劳姑娘……”
“哎,好说,好说。”萧瀛笑嘻嘻的道:“但时候还早,不如我带你先去我天玄上好玩的地方逛逛,如何?”
“啊?这只怕不必了吧?”
“哪不必了?为什么不必了?当然有必要!我师叔让我好好待你,这自然是要的。”
“不是,萧姑娘,你倒无妨,只是在下初来乍到,实属生人,如此在门中嬉闹,只怕不敬啊。”
“这不有我带着你嘛,你怕什么?”萧瀛撇了撇嘴,又道:“再说了,看这天色,只怕我师傅她老人家正做早课,你这么上去拜见,就不怕不敬了?”
“这……我……”
“你不去是吧?那好啊,那你自己去朱雀峰吧,我道行低,御剑还不熟,说不定我要从这飞个三日五日才能到呢。”萧瀛说完,别过脸去,竟不再看陈敬玄了。
陈敬玄不禁大感头痛,心想如何遇上了这么个不讲理的主?自己初来乍到,怎么可能认得去云踪峰的路。便是知道,自己若这么贸然飞去,只怕也是不出十里便会被守山的护法打落下来。
一念及此,陈敬玄只得屈从,双手抱拳冲萧瀛道:“萧姑娘别生气,在下陪你逛逛就是了。”
萧瀛一听,转过身来,却是满脸得逞的坏笑:“嘻嘻,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走吧,前面就是御剑台,我们到那上面就可以御剑而行啦!”
她说罢,一把抓过陈敬玄的袖子,蹦蹦跳跳的朝御剑台的方向过去了。
云端有鹤唳,涧中有猿鸣,却没人听到这山林之中,有位年轻人,无奈的哀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