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笼中夜莺
作者:言吾ED      更新:2021-06-17 12:16      字数:2793
  当朝上国柱韩大将军府遭烛火之灾,一夜之间,府中数百人遇难,大将军韩传龙被烧得尸骨无存。大兴城里有闹腾起沸沸扬扬的八卦闲谈,有人说是官场谋杀,也有人说是恶鬼索命,消息也传到了远在江都离宫的皇帝杨广耳中。
  当日,杨广便调派宇文化及任右屯卫将军,前往江都城任职。宇文化及接到圣旨后,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冲他的四名刺客大笑道。“韩传龙一死,朝中的军事大权,就要归我宇文一家独占了。”
  夜叉向宇文化及提议道。“据可靠情报说,近月来陛下不仅频繁乘龙舟游幸江都,还在江都城外修建起一座极尽奢华的离宫别苑,貌似已无意回京。此时京都大兴已完全掌握在大人手中。何不?”
  宇文化及伸手打住。“你忘了杨玄感的下场吗?只要杨广没有死,大隋的江山就能苟活一日。即便现在各地都在发生军阀混战,但终究没有人能真正有实力扳倒隋杨朝廷。所以我更要守住杨广的帝位,只要昏君安然无恙,我就能挟天子以令天下。”
  长离听完宇文化及的谋划,心里顿时明了,他在铁血狱里打造的大量军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起兵谋反。此人的野心和手段,着实让人胆寒。会议之后,夜叉叫住了长离,对他训斥道。“虽然你完成了任务,但你在执行当中违背上级指令,擅自深入敌阵。我要罚你不准离开铁血狱,留下来照顾罗刹。”
  长离并不想反驳他,只是回答道。“如果还有下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脸困惑的夜叉。
  次日,宇文化及抵达江都离宫,面见杨广。江都宫是杨广在江都城外新建的一座离宫别苑,是他所建的四十多座行宫之中规模最大的一座。里面的水榭楼台,琼楼玉宇多不胜数,连绵而去,占据了大半个山体。从芳林门进入,登上数百级白玉石阶,又沿一条环山大路,再过三座金水桥,方才达到行宫宫门。
  宇文化及进入宫内,见到内部空旷敞亮,雕梁画壁,宫灯编钟应有尽有,可见杨广是打算想要把整个皇宫都搬到江都来。在宫人的带领下,宇文化及缓缓地步入内宫。但见此处竟是一座媲美章华台的园林建筑,里面有纵横交错的弧形飞桥,以及白玉铺成的雕花踏步,每一处转角都填满了奇花异草,每一角楼台也被布置的精致典雅。放眼望去,彷如一匹锦绣丝缎,一缕缕经纬之间,都充满了华丽与精美。
  穿过小径,宇文化及来到了花园的中心,那是一株硕大茂盛的梧桐树,树下搭着一座红木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正哼唱着一首凄婉的曲子。好奇心使然,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前靠近。
  只见得那少女肤质如雪,冰清玉洁,一袭嫣红齐腰襦裙将少女玲珑曲线勾勒得魅惑诱人。远看去,她的背影便有一种让人心生怜惜的冲动,近观之,却又不敢太过亲近,生怕亵渎。最为动人的是她的歌声,清丽宛如夜莺,妩媚中带着凄婉,唱得让男人心软柔情。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正当宇文化及沉醉在歌声之中,少女突然间转身对他质问道。而这时,他也正好亲眼目睹到少女的容貌。那是一张绝美精致的容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清纯脱俗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而这般飘然仙气,世上仅萧青珞一人独有。
  宇文化及瞠目结舌地回答道。“你是仙子吗?世上怎会有如此倾城佳人?”
  一旁的侍女插嘴道。“大胆,这位是陛下亲封的萧美人。”
  宇文化及立马收敛起自己的窘态,客客气气地作揖道。“微臣宇文化及,无意冒犯娘娘,还望萧美人恕罪。”
  萧美人莞尔一笑,冲他笑道。“我可不敢治堂堂宇文将军的罪。天下人谁不知,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我一个小小美人可得罪不起。”
  宇文化及坏笑道。“娘娘说笑了。微臣是陛下的臣子,也是娘娘的臣子。能得娘娘教训,也是微臣福气。”
  萧美人看宇文化及的两撇小胡子笑道。“宇文大人还真是幽默风趣。平素这江都宫中无趣得很,今日能见到您这张生面孔,倒是有些意外惊喜。”
  宇文化及疑惑道。“这江都宫精美绝伦,千百景致,宛如仙境,怎么会无聊呢?”
  萧美人伤感道。“再精美的笼子也不会成为夜莺的窝窠。”
  宇文化及看着萧青珞的背影,心中感伤万千。他好奇地问道。“方才你唱的曲子是什么?”
  萧美人回答道。“是《诗经》的一篇,名为《卷阿》。”
  宇文化及看着这棵硕大的梧桐树下的少女,心底里仿佛涌出来一股热流暖意,想要拥抱她,给她自由和快乐。然而他的理智告诫他,君臣之别,切勿僭越。“娘娘,陛下还等着微臣面圣。微臣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便缓缓离开花园。他每走几步,都会有意无意地回头一看,不自觉地哼唱起方才的曲子。
  宇文化及来到杨广的书房,此时杨广正在练字写诗。他上前一看,小声念道。“扬州旧处可淹留,台榭高明复好游。风亭芳树迎早夏,长皋麦陇送余秋。渌潭桂楫浮青雀,果下金鞍跃紫骝。绿觞素蚁流霞饮,长袖清歌乐戏州。”
  “好诗呀,陛下。”宇文化及奉承道。“这首诗不仅有颇具南朝乐府的柔美,又寄托了陛下对天下清平,百姓和乐之志。”
  杨广大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就知道哄朕开心。”
  宇文化及回答道。“微臣也是实话实说。今日微臣来这江都离宫,见这里繁华景致,正如陛下诗中所言,歌笑流芳,鸟语花香,一派美好。”
  杨广看了他一眼,又看着远处那棵梧桐树和树下的那个少女,笑道。“你看到那个女人吗?朕不惜动用国库财力建造这座江都宫都是为了她。她要留在江都城,朕就留在江都陪她,等到她回心转意。”
  宇文化及疑惑道。“陛下用情之深,让微臣动容。”
  杨广转身对宇文化及说道。“朕今日命你来,就是想让你负责江都城的治安,保卫江都宫。之前是想让韩传龙来当这个差,可惜了他遭此劫难,这职位便落到你的头上了。你父亲宇文述讨伐杨玄感有功,如今你替朕管理大兴城,也劳苦功高,特命你为骁果军统领一职,兼右屯卫大将军,官拜上国柱。”
  宇文化及叩谢道。“微臣谢主隆恩。定当尽心尽力,保卫江都。”
  与杨广一番寒暄之后,宇文化及便欲起身回大兴。临走之前,他还特地站在宫门外,遥望着萧美人的梧桐树,嘴里清唱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多好听的歌声,可惜了这只夜莺,只能为一人歌唱。”说话人正是司马逍遥,他走向宇文化及,对他毕恭毕敬道。“宇文大人,别来无恙。”
  宇文化及见到司马逍遥,急忙收敛了神情,回礼道。“原来是国师。听家父常提起您,今日一见,果真是仙风道骨。”
  司马逍遥笑道。“大人说笑了,贫道也是一介俗人,尚未看透红尘,怎敢言仙风道骨。”
  宇文化及回答道。“国师如今深得陛下信任,日后还得劳烦国师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司马逍遥对他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依贫道看来,大人今日春风满面,应该是升官进爵了,可大人眉宇之间尚有愁容,不知为何事发愁?贫道可否解之?”
  宇文化及伤感道。“此事,国师未必能解。”
  司马逍遥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对他说道。“能不能解,既要看天意,还需人为之。若大人还有想不通的地方,来日方长,再与贫道闲谈。”说罢,司马逍遥便离开了。
  再回大兴城的一路上,宇文化及反复琢磨着他的话,似乎里面有这某种含义,抑或是他在暗示什么。而那位萧美人却让宇文化及倍感挂念,甚至是魂牵梦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