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悠悠，前尘好似水中月，故人已是镜中花。辜负了，一段豆蔻年华，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
  那一年，司徒长离十八岁，随师兄杨玄感投靠其父楚国公杨素。杨素对司徒长离甚是喜爱，刚见面便收为义子，改名杨长离，从此楚国公府就多了一个小公子。
  这一日，长离被玄感逼着在书房读书，但没读一会儿，他便悄悄地逃到江都城城外西侧山面的大梧桐树上，慵懒地小睡一会儿。
  “小少爷。你可让我一顿好找。”萧青珞的一声问候，唤得长离感觉怪怪的。
  “谁让你来找的我，活该。”长离眨巴着惺忪的睡眼，看着青珞手中端着一个酒葫芦，突然伸手夺过，喝了起来。但才喝上一口，就闻道一股刺鼻的药味。“怎么是药酒？”
  萧青珞笑了笑。“你还受着伤，当然要用药酒。”
  长离坐在树上，三月春风带着柔和的芬芳，吹动着梧桐树叶，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暖阳穿过枝丫，在长离的侧脸被印染上斑驳的光点。而此刻长离也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直视姜青珞。
  暖风中，她鬓发翻飞，姣好的容颜有着豆蔻少女独有的清纯，那种出尘无染的美好，让十八岁的少年胸口小鹿乱撞。
  “哎，上一次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刺伤的。谢谢你替我向老爷隐瞒。”萧青珞不好意思地说道。
  长离耸了耸肩。“原来是这件事呀。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我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刺伤。”
  萧青珞说道。“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的伤是我造成的。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直到你伤好。”
  长离想了一想，坏笑道。“你确定？”
  青珞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先帮我把师哥给我安排的功课做了。把这本书抄上一遍。”说罢，长离从怀中拿出一本《诗经》丢给了青珞。
  青珞看着手中的书，一脸疑惑。正当她抬头之际，树上的长离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从楚国公府多出了一个小少爷，整个江都城都热闹起来了。江都城中的十九家酒坊都被长离喝了一个遍，喝到没钱了就叫萧青珞来买单。“你怎么有喝的酩酊大醉，堂堂楚国公府的少公子，怎么醉得像个酒鬼。”
  长离耸了耸肩。“我倒觉得我就是个酒鬼，才不是什么名门少爷。”
  杨素给这个小儿子找了江都城顶好的学堂，可长离才上学一天，就把学堂里的教书先生打了一顿。无奈之下，杨素只好让杨玄感给长离上课。
  “我说你呀，就不能让我省些心思吗。你给我的那些手抄稿都是青珞帮你写的吧。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玄感一边喝着茶，一边对长离教导着。
  长离低着头，似乎宿醉未醒。“师哥呀师哥，你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我就想当一个逍遥剑客，提一壶酒，挂一口剑，坦荡荡地游历人间。”
  玄感给他倒了一杯清茶，对长离问道。“《诗经》中《国风•曹风•蜉蝣》一篇有云。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这此片诗歌所说为何？”
  长离摇了摇头。玄感看着傍晚江畔的湖光，碧波悠悠。“蜉蝣是世间一种漂亮的小虫，有透明的羽翼，纤巧的身体，却朝生暮死，生命短暂。世间美好的东西都是脆弱的。在他们短暂的生命之中，都保持着最美丽最盎然的状态，即便面临死亡也是极悲壮的，这才是生命之真谛。”
  长离看着湖畔的蜉蝣，成群飞舞，不过一会儿，便纷纷坠地而亡，积成了一厚层。看着这些小东西的死亡，让人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玄感起身拍了拍长离的肩头，对他说道。“人生几何时，慷慨各努力。”说罢，他便扬长而去。
  夜晚，长离抱着疑惑，抱着酒葫芦，独自一个坐在屋顶。他一边喝着桃花酒，一边远看江都城的灯火阑珊。此时屋檐下，青珞喊道。“你个酒鬼怎么上屋顶了，要是喝醉了摔下了怎么办。”
  长离的脸色顿时坏笑了起来，他跳了下来，搂住青珞，一把抱上了屋顶。萧青珞一巴掌掴在了长离的脸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呀。”
  长离托着腮帮子，发着牢骚。“我是不知道这些规矩。我从小长在山上，也没人教我这些。”
  萧青珞无奈地摇了摇头。“算啦，你说什么都行，谁叫你是少爷。我跟你就不同了，出生于战乱，父母双亡，自幼被卖入杨府。倘若没有规矩，说不定我早饿死了。”
  长离想不到世俗之间竟还有像青珞那张清丽脱俗的可人儿。“如若，你能有机会活得随心所欲，你会做些什么？”
  萧青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生而为人，本就是最痛苦的一件事。”
  这个回答让长离出乎意料。“我觉得你应该做一只蜉蝣。”
  萧青珞好奇地问道。“什么是蜉蝣？”
  “就是一种外貌美丽却生命短暂的虫子。”长离如是说道。“蜉蝣的一生很简单，不用想那么多复杂的事。只要想着怎么活下去就好了。这跟你很像。”
  “我不喜欢当虫子。“萧青珞笑着说道。”就算苟且的活着，至少我还是一个人。但活得像虫子一样，只争取短暂的美好，那岂不是浪费了一个人本身的生命价值。你说对不对，大酒鬼。”
  长离看着青珞的笑容，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哈哈，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不过不准叫我大酒鬼了，不好听。你可以叫我长离。”
  看着长离认真的样子，青珞不禁脸红了起来。“好啊，那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流苏。”
  “萧流苏，小流苏。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长离笑道。“以后你若叫我大酒鬼，我唤你小流苏。”
  青珞害羞道。“你这个大酒鬼，你不知道女孩子家的闺名不能随便说的吗？”
  长离呆呆地摇了摇头。青珞看着长离老实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好啦，若是只有我们两人，你可以叫我小流苏。”
  一脸欣喜的长离，猛地拉住了青珞的手，弄得青珞小脸通红。“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青珞看着长离呆呆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