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之际，两人从车水马龙的明德门一路走到了歌舞流萤的丹凤门。入了夜，星辉璀璨地披在了长安大街之上，好似一件斑斓五彩的轻衣薄衫。而夜幕之下，长安的亭台楼阁，番市画坊无不挂满了绿缎红绸，俨然一副盛世繁华的模样。
  “真晦气，本来好好地想逛个街。谁知道遇到个不讲理的王爷，当街割人口舌，真吓人。”馨儿悻悻地说道。
  长离毫无表情地说道。“历朝历代都有这些人。得势者王，失势者寇。权谋之术再盛也不敌人心的贪婪。到最后还不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谁管他成王败寇，我只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馨儿摇首晃脑地说道。
  长离微笑道。“想不到你还读孟子。”
  馨儿顿时红着脸回答道。“我懂得还很多呢。洗衣做饭，铺床暖被样样都行。”
  “噗。”长离笑出声来。“铺床暖被，你这是听谁说的。”
  “我娘啊。”馨儿眨巴着眼，莫名其妙地回答道。
  长离侧过身贴在少女软嫩的小耳边说道。“你是打算要给我暖床吗？”
  馨儿猛地一震，脸上顿时羞涩地泛出桃花般的绯红。“你下流！”
  长离伸手摸着少女的金发，不羁地笑道。“铺床暖被暂且不说，今晚的晚饭可真的要靠你了。我在长安无依无靠的，还望馨儿小姐大发善心，收留小的。”
  馨儿红着脸，傲气十足地说道。“你这无耻之徒，我才不要收留你。免得坏我清白。”
  长离耸了耸肩，坏笑道。“这样啊。那我就只好去西市的凤栖阁过夜咯。那里的姑娘可不嫌我下流。”
  “不准！”少女娇羞地斥道。“本小姐就大发善心收留你一晚。”
  长离得意地赔笑道。“那敢问馨儿姑娘的拿手菜是什么？”
  馨儿莞尔一笑说道。“本小姐心情好，就给你做天下第一鲜嫩的特制羊腩煲。”
  “啊？”长离迟疑了一阵。
  采购完食材之后，长离两人便在西市一条僻静巷尾的小院落脚了。院子简单朴素，除去必备的生活用具，屋内的陈设摆置都毫不讲究。倒是屋后的院子清雅得很。
  “你先在院里坐一会儿，我去生火做饭。”馨儿嘱咐道。“不要摘我种的红梅。刚过了冬，正开得甚好。”
  “知道啦。”长离俏皮地回覆道。他望着一堂的红梅，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那红纱青衣，血迹斑驳，刀光剑影的画面。换作从前，但凡有一点生命，都会被他凶戾的杀气扼杀。可偏偏这如血的红梅却让他变得安分，杀意全无。
  “孤梅凛风，落红无依。你我的宿命难道就真得应了那个诅咒。不得善终，无处葬身。”
  “在想什么呢？”馨儿出声打断了长离的思绪。
  “没什么，只想起了一个故人。”长离解释道。
  “是想心上人了吧。”馨儿试探地问道。
  长离顿了一阵，牵强地笑道。“算是吧。”
  少女的脸色顿时阴暗了下来，却又强颜欢笑地端上一锅清炖羊腩，架在红泥小火炉上煨着。一揭锅便涌出一股扑鼻的香气。
  “嗯。”长离拖着鼻音，好好地嗅了嗅。“黑山羊腩，生姜，八角，芍药，枸杞，指天椒，桂皮。”
  “还少一样。”馨儿摇着手里的筷子，调皮地说。
  长离面露坏笑。“你知我好酒，远远就闻到了酒香。还少的就是无锡惠泉的黄酒。”
  “连这你都猜得出。好厉害。”馨儿感到不可思议。
  “客气客气。”长离不客气地夹起一块筋肉，放入口中。“好吃好吃。”
  馨儿看着长离荒唐的吃相，情不自禁地笑道。“这可是本小姐最拿手的好菜。当然好吃啦。”
  “看不出你还真贤惠。”长离边吃边讲道。
  馨儿托腮好奇地问道。“既然好吃，那给我的奖励呢？”
  “好吃。”长离埋头狂吃着，嘴里嚼着羊腩肉，一个劲地嘟囔着好吃。不一会儿，整整一锅的肉便都被他一个吃得干干净净。
  “你别全吃完啊，给我留一点啊。”馨儿猛地发现，却也来不及了。她嘟着嘴一脸不悦地说道。“不理你了。”
  长离摸了摸嘴角的酱汁，说道。“吃饱了，我出去一趟，晚些时间再来找你。”说罢，只觉得一阵风掠过。
  馨儿转身回头的一刹那，却不见了司徒长离。桌上的红泥小炉上依旧烧着红彤彤的炭火，可砂锅里的料理一点都不剩了。这个来时无影，去时无踪的家伙，确确实实地让人难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