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了行李人马，慕容家的马队近乎元气大伤。货物被烧，人马死伤折半，柳城失魂落魄地清点了损失项目，对着慕容严耳语了一番。
  然而，慕容严的脸色并不无大碍，似乎看得很开。他对着长离拜谢道。“多谢先生出手相救，老夫一家人才能得免一劫。无奈身上已无值钱的东西，作为给先生的报酬。”
  长离苦笑了一声，提着酒壶说道。“严先生救我一命，这一笔账就算清了。更何况钱财于我何用，倒不如留个人情世故，两不相欠。”
  “哈哈。”慕容严笑道。“我这漠北之行，能遇到司徒先生这样的侠士，也算值了。先生若是不嫌弃，到了长安，到寒舍一聚。我定当奉先生为座上宾。”
  长离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我清闲惯了，也不愿拘泥于礼数。多谢严先生的好意。”
  慕容严见拉拢司徒长离做门下食客的计划泡汤，便拱手还礼道。“无妨。老夫在长安也有些人脉，先生若是日后有什么困难，大可以来找我。老夫定当倾力襄助。”
  长离苦笑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放在心上。
  出了山道口，马队径直地赶到素有九塞之首的雁门关下。这雁门关高居雁门山上，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连接长城，其势蜿蜒，远接着恒山，北依雁北高原，南屏忻定盆地。自唐初开国之后，雁门关便承担着镇守北夷之地的要责。
  “过了雁门关，北行四十里便是帝都长安了。”柳城指着长安的方向说道。
  “长安，既熟悉又如此陌生的地方。我记得上一次去的时候，它还是被唤作大兴。想不到几年之后，还能再见。”关口山风吹得长离长发飞扬，刀刻的眉目在风沙里暴露了一丝感伤，这是一名剑客最大的禁忌。
  柳城望着这个年轻剑客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很难把他与那个杀伐残忍的阿修罗王联系起来。
  “接着。”柳城把手中的环首横刀抛去。
  长离接过横刀，拔出鞘一看。“刀锋未出，寒芒先露。”他仔细端详了一阵，说道。“这是汉代的手艺，百炼钢锻造之法。”
  “行家。”柳城侃侃地说道。“我柳家自先汉至今都是锻金冶炼的名手。这把刀更是先祖引以为傲的名器，也曾叱咤一时。奈何前朝战祸连连，为求自保，做了看家护院，走贩卖马的事。”
  长离看着这一柄乌金横刀，刀身外硬内软，韧劲十足，龙骨一体流畅，锋芒之下，刃不沾血，的的确确的一柄好刀。
  “这刀送你了。”柳城望着长离，虔诚地说道。“我们柳家家训，受人恩惠，十倍奉还。我身上也只剩下这把刀还算值点钱。”
  长离苦笑了一下，把刀递归了柳城。“这刀既是你先祖遗物，在下不敢夺爱。况且，我有我自己的剑道，一名好的剑客不夺他人爱刀。”
  柳城接过刀，大笑道。“好。司徒先生果真是性情中人。这个朋友，我柳城交定了。”
  两人豪饮了一杯，各自上了马，朝着帝都长安走去。
  柳城好奇地问道。“我一直很好奇，昨晚那场血战，先生究竟是如何以一敌百的。”
  长离回答道。“先前，我们长期处在黑暗的环境之中，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当乌云遮月的那个一刻，突厥军眼前一黑，自然什么都看不见。敌在明我在暗，自然占据优势。”
  柳城心里明白，司徒长离嘴上说得简单轻巧，但真得要在一息之间，杀伐百人，绝不是一个普通剑客可以做到。
  马队就这样边走边聊中，便到了长安城门之下。长离抬头看着崭新的城门，心头千种滋味涌上。
  当年他随着李唐的军队，从太原一直打到大兴，夺了杨家的天下，改国号为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却不料，江山易改，故人不再，此时万般滋味杂陈，却难言其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