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寒翻出华府的高墙，没入漆黑的巷子中。
  华天涯，一个不高不低的角色，死的时候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像平常人一样。
  白化龙给的情报确实有用，但也仅仅是借鉴，却也不能完全信任，任何的一项都需要自己亲手去核实。
  杀华天涯和杀刘辉不一样，杀刘辉的时候，他早就自己到达，跟随了一路，已经准备随时放弃，只要稍有差池，他扑下去的目标将不是刘辉，而是逃命。
  当时场面一乱，便是最好的出手机会，他决定一试。
  “你要杀了他们？”黑暗中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有人？叶孤寒的身体一僵，手已经握在了剑上
  一个杀手，最怕的就是暴露，暴露什么？
  一旦暴露，身份就有可能转换，从猎人变成猎物。
  他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的附近多了个人，这是很致命的。
  是他的感知变弱了，还是敌人太强？不管如何，终要面对。
  他缓缓转身，长剑他在手中，紧紧的握住，左脚微微后退一小步，脚掌紧紧抓住地面，上身微倾，腰背微弓。
  听声音是个女娃，声音如风铃迎风。
  入眼的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之说她小，只是因为她身材娇小，站在这儿也只到叶孤寒的胸口。
  衣衫褴褛，准确的说不是衣衫，只是一个破旧的麻袋，袋子底部中间和两侧各穿了一个洞，她整个人都套了在麻袋里面，宽宽松松的麻袋露出一个头和四肢，还有一些破洞可以看到身体的肉，脚下是一双用绳子和木块做的木屐。
  至于头发，比她的脸还要脏，用那撕成条的黑布扎在头顶。
  这人并没有威胁，叶孤寒再三确定，可是还是不敢大意。
  “他已经死了！”叶孤寒道。
  “他？你只杀了一个人吗？”小乞丐问道。
  “当然，我虽然是杀手，不想杀其他人。”叶孤寒说，“毕竟雇主只让我杀一个人！”
  她看了下叶孤寒往前微倾的身子，扬起脏兮兮的脸和下巴，道：“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叶孤寒一怔，很少人问他这个问题，其实杀她的念头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去除，可是他也并没有想立马杀了她，或者说这一刻他不想立刻杀了她，“这个不一定，看心情。”
  “既然这样，那我能请你杀人吗？”她又道。
  “你想请我？”叶孤寒道。
  “对，请你。”她重重点头道。
  “为什么？”
  “因为你是杀手！”她理所当然道。
  “呵……”
  “你杀了扬州漕运使刘辉！”她认真道。
  这句话一出，如同夏日惊雷，他的整个人都绷紧，他突然很想杀人，杀眼前的人，可是半响之后，他看着她依然平静的神情，他突然轻轻一笑。
  “你还知道什么？”
  他不否认，因为她没有说错，他也不打算否认，眼前的人他有把握杀死。
  “你刚刚还杀了金陵府华天涯”她继续道。
  “你怎么知道我杀的是华天涯？而不是其他人？”他问道。
  “因为华府里面，只有华天涯值钱一点点。”她缓缓说道。
  叶孤寒一怔，这人很懂的样子。
  “就这些？”长剑轻轻拔出，他走向她。
  “这些还不够吗？”她道。
  “不够，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找到我的！”叶孤寒道“如果你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那么……”
  长剑缓缓举起，他将剑尖递向她，杀意，他想杀她。
  是的，杀了她，听她的言语，她能够在他第二次出手的时候找到他。
  这是非常致命的威胁，很致命，有多致命，直接失去生命不够么？
  他自诩不是个好人，既然他江湖中来，便注定要死在江湖中，这就是命。
  可是他很惜命，能晚死一天便晚死一天。
  剑尖刺向她的眼睛，她没有退，也没有眨眼。
  他停住了，那把剑很近很近，甚至眨眼就能割伤她的眼皮。
  可是她没有动，定定的站在那儿，就像木刻的人一样。
  他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月光下，他能看到她眼里的他。
  那大眼睛里毫无波澜，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如同一面铜镜，看透世间的一切，并且冷眼旁观。
  “我认得你的身影，你的眼睛，你的长剑，在那高高的长杆上，一跃而下就像你刚才翻出华府的围墙。”她平静的说道。
  讲道理，在死亡面前，绝大部分人都会恐慌，多多少少会留恋些许事、或物、或人。
  眼里流露出愤恨，恐惧，求饶。
  她平静的太过于异常，可是他喜欢这双大眼睛。
  “说吧，杀谁？”他收起长剑，长剑在她眼前画了个剑花，很美。
  “谢家，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她平静的说道，整个收剑的过程都没有眨眼。
  “金陵绸王谢家？帝国的皇商。”他知道。
  “我要他们一家的命，并且亲手杀死谢远程。”谢远程是谢家这一代的主人。
  她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很小的事。
  “酬劳呢？”叶孤寒道。杀人总要有酬劳，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觉得我怎么样。”她这时眨了眨眼睛，问他。
  叶孤寒敢确定，这是他见到她开始她第一次眨眼。
  “你？”叶孤寒疑惑。
  “对，我。”她点头。
  “那你怎么卖？”他笑。
  “杀了他们，我就是你的。”她直了直腰，挺了挺胸，想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似的。
  叶孤寒看着她，这个人很有趣，“为什么找我？”
  “因为这是我第二次见你杀人。”她说道，“也许是缘分。”
  缘分这东西很难说得通，他不相信缘分，或者说不相信头顶上的安排，可是他现在觉得这个安排很好，眼前的这个人他需要。
  就冲那双波澜不惊的大眼睛，这个人他要了。
  “好，我接了！”他盯着她，注视着她，才发现那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麻袋，穿着显得很大，前面为了方便走路被割了一大截，可是身后另一端拖在地上，已经拖烂了。
  “我们走吧！”叶孤寒说了一句，又转身回刚才去的方向。
  她看着他，发现他已经转身离开，她并没有多想直接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