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傻
作者:红谷米      更新:2021-06-17 11:42      字数:3888
  肖书一向是不够敏感,他也不知赖伯生究竟是怎样看待彼此的关系,的确有什么与从前不一样了。
  天刚蒙蒙亮,大雨就迫不及待叫他们起来,可惜夺命狗叫都吵不醒某人。
  肖书昨晚睡得晚,一时起不来。其一因为满池子的碗筷,其二因为与赖伯生彻夜长谈。
  还在沉睡沼泽中挣扎的肖书,只听见房门吱吖一声,穿戴整齐的神医带着大雨进来了。
  “大雨都叫不醒你啊!”
  神医休息得可好了,和昨日相比,简直精神百倍。
  “人家女孩可早就醒了啊!”神医说。
  他果真是神清气爽的,这句话就足以让肖书清醒了。
  “吃早点了吗?”肖书睡眼惺忪问。
  “没早点吃,要吃自己去找。”
  肖书恹恹然,起身换衣服。
  神医像是带着目的来的,一脸深谙此道,“昨夜你俩可不少议论我来着吧!”
  肖书奇怪,这可不像是神医的问法啊,虽然他俩昨夜是有故意让他听见某些话的打算。
  “怎么?”肖书问。
  神医依旧满是笑意,“没怎么,好奇你们口中的‘两天计划’究竟想要如何施行?”
  赖伯生从来都是说做就做的性格,有时比男生还要不羁。
  昨日提及‘两天计划’也是偶然的发挥。
  从厨房出来后,天色已经很晚了,没想到洗碗是件累人的活儿。
  “应该是有多的房间,他也没说让我们住哪儿,就随便去吧!”
  挨着神医的两间房正好一左一右,看起来都是干净舒适的。
  肖书说着,“早点歇息吧,我觉得神医会愿意跟我们走的。”
  赖伯生微微一笑,“你怎就这么确定了?”
  “不知道,直觉。”
  两人驻足在门外,抬头看见星空。
  “真美。”赖伯生说话时,正仰脸望着璀璨的星空,天确实美,却不及此时她侧脸的宁静给他带来的半分震撼。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突然想到这个,肖书安静了下来。
  他们一起经历过了什么?从最开始的冷牢中的心与心的交流,到后来一起去春城,一起有过出生入死,大山里的悸动,不知从什么时候,两人已经可以为了对方牺牲,为了对方包容自己的所恶,为了对方可以不求回报,甚至不需要更进一步的行为来表达亲近,比如亲吻。
  肖书不敢相信自己堆积了这么多的想法,甚至想在这一刻倾诉给身旁的女孩,竟也同时生发亲吻她的冲动。
  “你有话想对我说?”赖伯生终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肖书只要一有心事就会微微皱眉,甚至是稍鼓腮帮子。
  他注视着她,殊不知,她偷瞄他的次数也不少。
  赖伯生早就认了这种堕落,喜欢对于她来说是种堕落,更何况是喜欢肖书这种时而犯傻的。
  “我......”
  “我们......”
  他想问,他们这样算什么关系?救了李撒之后呢?他们又将如何?还记得北城吗?他这辈子要怎么度过呢?他不可能就这样一辈子忘记北城的所有。
  肖书满是疑问,此时的他倒是拎不清,犹犹豫豫,黏黏糊糊。再清楚不过的是,赖伯生是他这辈子除了林群以外遇到的让自己最想依赖的人。可说出口又多么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生竟依赖一个女生。
  所以,他这是喜欢赖伯生?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概念?林群说过人与人之间的喜欢不过是时间作用的不同结果,一般有两种,日久生情的和一见钟情的。
  他从未在这方面开窍过,一开始对赖伯生的那种认同感和归属感又从何而来呢?凭什么两个人隔着墙讲些话就让彼此互相信任了?如果不是后来的生死考验,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肖书满是盲点,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一刻心里的乱。
  那时是赖伯生主动亲了自己,这又代表什么?
  “你有觉得我们之间......和最开始很不同么?”他终是磕磕碰碰问了出来。
  “你指什么?”赖伯生总让人有种无形的压力,感觉她似乎懂你意指为何,却不为你显山露水。
  肖书吸了口气,说:“你说两天一定带走他是何意?”他临时换了话题方向,这时候实在搁不下脸去扯儿女情长。
  “我说过我们最多只剩两天时间了......奶奶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要是醒过来没看见我.......”
  空气里一时发酵着伤感。
  肖书默默把手伸到赖伯生后背,轻轻地一下又一下拍着。
  如果他们推迟几天回去,李撒会不会真的去世?结果会不会更好?肖书制止自己做这个打算,至少赖伯生肯定不会因此好受。
  “那我们明天就摊牌?”肖书问。
  “不,再等等。”赖伯生意有所指,悲伤即刻消失。
  “等什么?”
  “等他提起去春城的兴趣。”赖伯生说话带笑,似乎胸有成竹,指了指那窝冷血动物,肖书瞬间提神。
  “这个我也不懂。”他在她面前就是个白痴,啥也不懂,啥都要问。
  赖伯生不知道以前俩人的默契从哪儿来的,看着这人高大的样子,却愈发傻,心里也是一顿好笑。“你是不是没以前聪明了?”她扑哧一笑。
  肖书满脸写着真诚,他哪儿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人觉得傻了啊。
  也未想赖伯生竟捧起自己的脸,笑问:“说,你是不是假肖书?”
  肖书也不管前一会儿是什么情绪,只觉这一刻静止了,他很难不去看她的笑容,很难不去在意之前的种种。
  “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之前不同了?”他眸光闪烁,夹带希冀。
  她放下手,桃花眼依旧平静地望进他的眸子,“当然,不然你怎么会跟我来这儿。”
  “所以,以后你也会和我一起吗?”
  “我是喜欢你的。”
  难以置信,这几句话居然出自同一个人之口。周围一切又销声匿迹,只有雷动的心跳。
  肖书说不出话来,直直地看着她嘴一张一合地在说着什么。
  原来林群是骗子,喜欢怎么只分两种,喜欢就是难以自持,就是偶然。
  偶然遇见那个人,偶然有了交集,偶然喜欢上了她。
  神医见他脸色微醺,也不知其意,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可惜还不如人家姑娘一半聪明。
  神医也并未十分感兴趣小孩子的计划,量他们也不敢有什么过分之举。
  “你可长点心吧,当心人家女孩嫌你。”神医饶有趣味地说,听上是不错的奉告。
  “啊?”肖书茫然,只见神医恨铁不成钢,悠悠道:“我问你一句话,你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还傻笑。你这模样让人姑娘见了不得遭嫌弃啊!”
  肖书郁结,昨日才被那姑娘质疑说是不是没以前聪明了,今日又是如此。
  “我只是不懂你的意思,我们可没提过什么两天计划。你怕是听错了。”他迅捷起身,隐去方才的难堪。
  出门便被一抹倩影吸引了目光,那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赖伯生,而是一陌生女子。神医紧随其后,见肖书钉目于蛇窝旁的人,他不免又打趣道:“又看傻了?”
  这烦人的神医似乎格外喜欢‘傻’这个字眼。
  “她是谁?”肖书问。
  “我内人。”神医乐意回答。这种称呼可真老派,正当肖书惊奇于神医已婚,且其伴侣风格与他如此不一之时,神医扑哧笑道:“你还真信?”
  “她不过是蛇的主人罢了。”神医望着那边沉静地说。
  肖书可算是发现了,这神医表面上看着正正经经,实际上还有顽童之趣。
  “这才合理。”肖书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意思是人家配我就不合理了?”神医气道。
  “我可没说,这是你揣测出来的。”肖书抱手靠柱,看着那专心致志的背影说:“你昨日不是还说那一窝是你养的爱蛇吗?今儿怎又多了个蛇主人了?”
  肖书话里无不嘲讽,却也觉有趣。
  “养在我家怎不算是我养?”神医又诡辩。
  肖书无奈,此时那背影的主人转身过来,只一眼,却犹如天崩地裂,将他扔回狂风暴雨之下的漩涡,挣开恐惧的锁链,向灵魂更深处逃亡。
  他不相信,不可能会相信,眼前之人,竟是......
  待他回神之时,与其相对的是赖伯生,她眉心皱出一小窝,是对他的担心。肖书这时已经泪流满面,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神医也倍感奇异。
  “我看到她了!”他声嘶力竭地喊,不知是喜悦还是恐惧,一会儿又狂风大笑。
  “你看到谁了?”赖伯生和神医都竭力控制住他的状态,“告诉我,你看到谁了?”她把肖书圈入怀中,无尽的安抚,却为那些颤抖感同身受。
  过了好一会儿,肖书稍微冷静下来,“她刚刚还在这儿的。”
  “是她吗?”神医不知什么时候拿了幅画出来。画上的女人非常美,那眼神格外真实,让人沉溺其中,流离失所。“刚刚就一直见你看着这幅画......”
  “不,不,不是......”肖书十分确定自己看到的是活人,可不是一张画而已。他摇头,却在心里怀疑其真实性。之前也做过不少没来由的梦,甚至梦到自己重回了北城,可方才如此真实......
  肖书狂躁地对着那张画拳打脚踢,似乎要破除什么幻象,神医十分宝贝手中的画,连忙收起退到房外。
  肖书看到的人,分明是他年少失去的母亲--许灵与。他不会忘记她的样子,可她明明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去哪儿了?”肖书只固执地重复这一个问题。
  赖伯生悄悄从房间出来,与屋外的神医相视摇头。
  “他说什么了吗?”神医稍有哀怨,“我这宝贝画就差点被他毁了。”
  “他说她看到了一个女人,应该就是画上之人。”赖伯生说。
  “这你也信?我可是同他一道出来的,只见他痴痴地看着那副画发呆,未等我多言,他就这样了。”赖伯生似有些怀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症状。”她笃定不已,眼神强硬起来。“为何来你这儿之后就这样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神医一改脸色。“你是怀疑我对他做了什么?我光明磊落一世,救人是我第一要义,这种罪名安在我身上可真是让人心寒啊!”
  “我没说怀疑你,只是不解。”
  赖伯生仔仔细细观察他,一丝不苟,蛛丝马迹都不放过。他明显是有问题的,起码是有什么要点瞒着。
  “我们来这儿便是请你去救人。”赖伯生语气稍缓,看了一眼房门,继而说道:“可是我更不愿肖书会发什么任何事情。”
  她又说:“昨晚我们可没见到蛇窝那里有什么画。”
  “不过是我今早放上去的罢了,恰好之前我取下来保养一下。这只是巧合,况且这画能有什么问题呢?你看了不也没事?大不了他有什么问题我负责,一定找出其中的原因。”神医扶了扶眉心,果然,和执拗的小孩解释起来很费神。
  “你不用费心解释,只需给我一句话,两日以后,是否愿意随我们一同前往春城。毕竟医生的第一要义是救人。”赖伯生说。
  待她说完,神医顿生一股压力,这丫头就是特地来抓他漏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