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这老者缓缓抬头，高亮深邃眼瞳旁满是粗糙皱纹，鬓角露出丝丝银色发段，一撮胡子密而掩嘴，看他面容，便是饱经风霜。
  这老者闻得那叶黎呼唤，也不管叶云，当下身子一动，脚下掠风几息间便是稳稳立在了叶黎身前。
  只见这叶黎面容泛恼，小手轻轻捶地，一缕纤薄柔袖抚地而去，染尘出灰。又闻她冲着那老者撒娇嗔道:“爷爷，你怎的才来啊，我都被别人欺负啦！”
  听她这般酥骨话语，这老人手臂一伸，赶紧曲着身子将那叶黎小心扶起，嘴角咧出丝丝笑意，如温顺家猫一般。揉皱大手稍显熟络的握住其纤纤玉手，又放在掌心轻轻出唇一吹，又闻他道:“小祖宗……爷爷这不是来了么，你二人本就是出来玩耍，我……我又怎的知晓出了这等变故，若不是这处动静大了，爷爷还不知晓呢……”
  叶黎听他这般话语，更是不悦，小手猛地甩开其掌，偏头而去又刁蛮哼出一声道:“爷爷便是不疼我了！连我的安危都要后知后觉了！”这般话语一出，那老人连连摆手，眸子瞪大又启唇急道:“黎儿黎儿，爷爷怎会不疼你呢？爷爷最疼你啦，你放心，谁欺负了咱的小黎儿，我便打断他的腿！”
  闻言，这叶黎又是嘴角一翘，眸子中满是得意，纤指伸出便指向徐梦灵三人又道:“爷爷，便是他们欺负我了，尤其是她，还要断我和云哥哥的手臂呢！”话语间，眸子狠狠瞪着徐梦灵，怒目圆睁……
  徐梦灵见她这般话语，绣眉一皱便是心生厌恶，心念这女子怎的这般令人气恼，真是狗仗人势。
  那老人斜目而去便是上下打量徐梦灵，阴森眼眸初无多意，当望及其手间那柄玉萧时纵是以他心性都是轻抬眼眉。
  “幻梦箫……”
  低声嘀咕几句后，这老者又抬眉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徐家主的二千金啊，难怪这般胆大，连我的宝贝孙女都敢欺负……”
  徐梦灵抬眸望了眼萧晨，见他目中满是警惕，一手持剑，另一手却是无力耷拉着，当下暗自轻叹一声又是莲步稍移，上前抱拳道:“老前辈，是你孙女二人伤人在先，为了自保我等不得不出手相抗，如今这番模样，也是……”
  未等徐梦灵说完，这老人已是连连摇头叹气，似是有些不耐烦，又闻他呼道:“你便不必多说，我本欲断你双腿，但念及你是徐家主的爱女，我便给徐天这一个面子，你上前来接我一掌，再与黎儿陪个不是，我便不再深究，如何？”
  耳入此言，那叶黎却是面容一变，小嘴一扭双臂抬起又紧紧抓着这老人衣袖处，边甩臂便嗔道:“爷爷，怎的就这般便宜了她嘛！她还曾辱骂我呢！爷爷～”
  这两声娇嗔入耳，这老人目中更显宠溺，抬起一手，又以掌抚其额头，轻道:“黎儿，我叶家与徐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她今日欺负了你，这口气爷爷定然会帮你出，不过呢，人家毕竟是徐家主的爱女，真伤了她性命，日后徐家寻仇而来，也不好收场不是……”
  闻言，叶黎只得嘟着嘴呼出一口气，玉手轻然松去，暗自垂头低道:“好好好，爷爷说的是……”
  “乖。”
  这老人轻轻摸了摸叶黎头顶，又是敛起笑意，脚步不停便是冲着徐梦灵走去。
  望他脚步不缓，徐梦灵眸子中顿时迟疑，心念我若不上去接他这招，这叶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我等三人怕是皆得遭殃。又是扭头瞧了眼萧晨，看他垂目而虑也是在暗暗思索。再斜眸望了眼萧瑶，只见其正是一副跃跃欲试之容。
  徐梦灵回头而来，又是闭目摇头，低道:“再不能让他们受一丝伤了……”
  话闭，徐梦灵挺腰仰胸，一双明眸登时出神，玉足稍迈，便欲迎之而上。
  怎知在其刚踏出一步时，那一旁忽的伸出一只胳膊，正是挡住了其去路，徐梦灵瞳色一惊，赶紧扭头而去。目入分寸，却是萧晨肃穆脸庞，见其眼眸微眯，又是抢着徐梦灵上前一步道:“徐姑娘，这一拳，我来替你接……”
  虽是说的这番漂亮话语，却怎奈其底气不稳，也是些许不尽果决。
  那老者看他这般行为，脚下一顿又放言而去:“小子，想在我眼前英雄救美可得多多考量考量，我这一拳，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有不慎，性命难保！”
  闻言，萧晨却是一愣，垂眸而去，片刻后又是凝神抬头，一只拳头握的颇紧，又闻他道:“我不怕！”
  徐梦灵望其背影，一时间却是楞无一语，只觉这单薄身躯在此些时刻竟也那般高大厚重，令人安心。闻得其低然话语后，徐梦灵忽而间反应过来，眸子一瞪又上前伸手扯其衣角，唤道:“大笨蛋，你快些让开……”
  萧晨自是摇头，又道:“徐姑娘，便让我来吧……”
  徐梦灵面容颇为凄楚，又低道:“为何？”
  萧晨想了想又道:“我，我不想徐姑娘再伤着了……”
  听他如此话语，徐梦灵更是长愣不语，痴痴眼神紧紧凝视萧晨，不知为何，短短几字却令得徐梦灵难出一语，她不知如何应答，纤手轻然松去，垂于腿旁。
  见她如此反应，萧晨脚步又是迈出，直腰挺胸，便欲上前接招。
  只待他刚踏出一步，身后忽又传来轻淡话语声。
  “你也别伤着……”
  如虫吟，如蚊鸣，细微而难闻。
  萧晨听得这声，面容稍舒，也不回头，脚下不停，稳踏而去。
  正当其又迈出一步时，那萧瑶忽的又在远处呼喊道:“小橙子！我来接他这招！”
  萧晨扭头望去，看她手间紧握枪柄，一脚又是后撤，眸中多是坚定。见其将欲出招之势，萧晨却也高喊:“萧姑娘！还是我来吧！”
  闻言，萧瑶脚步一顿，清丽眸子忽泛出点点不解，随即扭头言道:“小橙子，你打不过他的，还是……”
  这老人听得她语，额上眉头稍扭，手扶银白胡须显一不耐烦模样。见他张嘴即道:“真是扭捏，既然这小子都决定为徐家丫头出头了，你这小姑娘便别跟着掺和了……”
  声声厚实话语垂心而来，萧瑶动作无意间却是一僵，几眼而去又见萧晨坚定目光，当下纤手更紧，眸子稍低又喊道:“可……小橙子你接不住的……你会……”
  萧晨闭目摇头，轻叹道:“总得试试……”
  萧瑶面容更紧，又略显急切道:“小橙子，让我来试吧，你一只胳膊都断了……”
  萧晨又是望她一眼，目中却无他意。
  萧瑶见他不再话语抬头而去却正是瞧见了他一双温和双眸，见得这般，萧瑶竟也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手间一软垂头诉道:“好……你去吧。”
  正当萧瑶愁眉苦脸之际，那远处徐梦灵忽的缓缓走上前来，步履不稳，踉跄欲倒。
  见她一改先前踟蹰举措，眉间多是轻缓，面容稍舒，却似是成竹在胸。
  看她这般，萧晨忙转身扶住其肩让其不至摔倒，徐梦灵只感香肩处多为厚实，眉间一翘又冲着萧晨嫣然一笑轻道:“我立得起，不必这般紧张……”
  萧晨刚欲言说，那老人终是不耐呼道:“真是墨迹，你们究竟谁来！快快决定，要不然，你们三个一个都别想走！”
  徐梦灵见他这般恼怒，却是抬首呼道:“老前辈，你说接你一拳，那若是他能躲开，是否也算接住了呢？”
  老者戏谑一笑，满满轻视溢于言表，又闻他笑道:“躲？你这丫头倒是好心机。”听他这般语气，徐梦灵情绪却无起伏，接道:“怎的，老前辈是怕了？莫不是老前辈以为凭你拳法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子，很失颜面？”
  闻言，老者更是大笑起来，丝丝胡须绕嘴而舞，如一头雄狮毛发。
  “真是可笑，我怎会怕他？好！我便是中了你这激将法了！”老者眸子一沉又冲萧晨呼道:“小子！若你能躲过我这一拳便是算你本事，不过……多亏了这丫头，我这一拳便不再留情，是残是死皆由天命，你可有异议？”
  徐梦灵眉间一皱又厉道:“你！”
  老者哼哼一笑，道:“丫头，你们的生死皆在我手，耍这些花招本就无用，若他残了或是死了，皆是你责！”闻言，徐梦灵原本灵气眸子忽的暗淡而去，其本想着萧晨身怀何种奇异步法，若是出其不意或许有着一线生机，可如今这般却反倒是害了萧晨，徐梦灵沉下头小声道:“大笨蛋……还是我来吧，反正都是死，我不想你死，何况以我身份，他或许不会下杀手……”
  正当徐梦灵心灰意冷之际，只见一只手忽的抚住了其头顶，略沉之意却令得她心中稍稍一缓。
  徐梦灵抬起雪肤脸蛋，晶翠双眸恍如星石。抬头而视，却见萧晨正是一脸柔和的望着她，一只手也不知何时抚着其头顶。徐梦灵怎会想到以萧晨性子竟也会做出这般举动，眼眸稍低又是红霞满脸，又闻她悄然道:“你……”
  萧晨虽是抚摸其头顶，眼瞳却是远远甩开正是一副失胆之貌，见他刚摸片刻后便又将手急急收回，目中一乱，道:“徐……徐姑娘，我……”
  徐梦灵更是不解其意，一张原本尽显聪慧的俏脸此时却是楞然失神，待得其再反应时，徐梦灵便又望见了萧晨那一副支吾不出一语的模样。
  “笨蛋……”
  徐梦灵咧嘴轻吐二字，再看已是垂眸不语。
  萧晨看她这般，心中不忍，当下便道:“徐姑娘，我不怕，要说怕，我更怕再看见你那般柔弱无助的样子……”徐梦灵抬眼凝望，入得眼帘乃是萧晨一张平淡面容，无奇五官，无别于常人，但此时在徐梦灵眼中，这张脸却变得那般不入凡俗，出尘于世。
  再回过神来，徐梦灵却是褪去了先前苦闷与绝意，多的便是平日那般的清雅有思，仙质祛尘。
  见她忽的抬起头，学着萧瑶那般的俏皮劲皱鼻言道:“你个笨蛋哪学来的这般举措与话语……”徐梦灵嘴角一翘又伸出纤手抚着萧晨鼻子轻轻一捏接着又是缓缓揉动，嘴上出语便道:“呐，还你的……大笨蛋，我相信你，你定然能接住他这一招！”
  萧晨看她面容自失意再便成了这般嫣然出俏，嘴角处也稍稍勾起了一丝笑意。虽不知为何她会这般安心定志但听得她这番信任话语自己心中却也犹如重锤擂鼓，再无一丝惧意。
  又见萧晨伸臂而去，持剑横手冲着徐梦灵道:“徐姑娘，你且收着这剑。”
  徐梦灵纤指轻触，又抬起如藕皓腕，黛眉下启一沉星双眸，丹唇处露一如雪玉齿。缓缓接过此剑，徐梦灵又一副迟疑模样，欲言又止间却也小心横剑而持。
  萧晨再不拖沓，脚步一转也朝着那远处老者慢慢行去，风拂发舞间却也恰如一赫赫侠客。望其如斯背影，徐梦灵紧紧瞪着双眸，一刻也不愿失神。
  那老者见萧晨行来，颇为不耐烦的叹气一声又轻蔑笑道:“怎的？剑都不要，先不说你已残了一只胳膊，纵然是你全然无恙你也难以接住我这一拳。”
  萧晨脚步略顿，却是被其压迫话语震慑了心神。
  身后，徐梦灵见是这般眸间流转片刻后又抬首呼道:“大笨蛋！无惧于眸！无畏于心！我可是在看着你呢！”
  闻言，萧晨微乱心思却又凝神而起，见他呼出一口气又赶紧伸手拍了拍自己脸蛋，心念着:“既然都已如此，我便放手一搏！不能让徐姑娘失望……”
  看他不再迟疑，那老者笑意不减，轻甩衫袖又是微微踏出一步，嘴角轻启，道:“接招了！”
  此三字一出，自其周身忽的燃起如火焰般熊熊明光，萦绕于臂间更为汹涌，在其拳处，此些灿光又纷纷汇聚于其五指之上，气势之猛，如断浪斧山。这般刺目厉光，哪怕是那灿阳当照也是显得些许暗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