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冰冷坚硬的地上睁开眼睛，韩佩瑜痴怔了一会。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他有意识的活动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胳膊。
  胳膊上传来的感觉令他有些惊异，那不是胳膊缺失的虚无感，不是。他感到了有什么在本应该是伤口空荡荡的位置上。
  他甚至已经有些顾不得还痛不痛，累不累，一个挺身直接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开始仔细打量起自己的胳膊，好像之前都没有仔细的看过自己的身体一样。
  入目的是一种他之前从未见过的，一种奇怪肤质的肉身，以他的伤口为分界线，上面是他本来的正常的肉色身体，而下面，从肩部臂骨断裂的部分一直到指尖，全部都被转换为黑色的能量塑造出来的，柔软平滑，富有弹性的肉体。
  他抬起胳膊在眼前，仔细的观察了一会才移开目光，他还没有忘记这个地方不是只有他而已。
  “你醒了。”
一个女性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在韩佩瑜的意料之中，他循声望去，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
  那是一张有着英气五官的脸，却意外地气质十分温柔，此时她正有些担忧的望着韩佩瑜，却也不曾上前一步接近他。
  “嗯，谢谢你救我。“
  韩佩瑜尝试着从地面上站起来，但是他的身体似乎还在虚弱期，做起来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力气，短时间内想要站起来实在力有不逮。
  “不用谢我，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更何况从此以后你的存在将会受制于我。你，将会成为我的下属。”
“这你早就和我说过了。”
  韩佩瑜垂着头说道。
  “你不后悔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既然已经做了，想要重来已经是不可能，那过去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人是只有向前看才能活着的动物。”
“说的也是。”
  二人一时无话，沉默了一会，韩佩瑜问女人：“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纪繁烟。”
“这是你生前的名字？”
  “嗯。”
  “我叫韩佩瑜。”
  “好。”
  女人的话很少，或者说并没有什么表达欲。对于韩佩服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他们之间唯一的关系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新吸纳的半人鬼而已。
  “这副身体......我感觉发生了一些特殊的变化，但是又讲不清楚是什么，你可以给我解答一下吗？”
“我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分给了你，你的身体吸收了我的力量以后变得更加适应鬼域的环境了，同时身体的再生能力也变得更强。只是你的手臂已经缺失了，我给你的力量做不到用你原本的血肉残肢再生，你的新手臂是完全由鬼化之力组成的。”
  “完全由能量组成......那这部分能量是不是也可以变换成其他的形状？”
韩佩瑜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兴奋。
  “理论上是的。”
“我……我该怎么做？”
韩佩瑜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不那么急切。
  “感受体内的力量，然后引导它们，在脑中想象你希望它变成的形状就可以了。”
韩佩瑜闻言立刻闭上眼睛，开始默默感受。不一会的功夫，他面带喜色地睁开了眼睛：“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那你认为如果我把身体的其他器官也由这种能量代替……有可行性吗？”
少年在自己的身上发现了一种新的可能，这种可能性令他根本无法自持，这几乎是他十几年孜孜不倦追求的自由。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离梦想这么近过。
  纪繁烟看着有些狂热的，开始失控的少年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救下这个少年可能会引发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出于对生前一些信条的坚守，她出言相劝：
  “你要明白，你的人性，和你的身体的鬼化程度是成反比的，你的身体越趋近于鬼魂，你的人性就越少，直到有一天你彻底消失了人性，完全堕落为恶鬼。到那个时候，你甚至连自己身为人类的记忆与过去都将离你而去，成为了一个没有未来，也失去归处的无名之魂。”
  “哦......”
  少年对于纪繁烟的告诫有些失望，但还是接受了。在他的观念里，他虽然其打着能够拥有一副能够令他无所顾忌的身躯，但是如果这一切的代价是以失去忍了人类的身份作为交换的，那么他也只有放弃这种念想了。
  但是，不能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却并不代表他会放弃对自己新的手臂的支配。韩佩瑜闭上了眼睛，默默的感受着自己体内的能量的流动，不一会，他就察觉到了端倪。
  纪繁烟口中所说的鬼化之力正沿着他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条血管不断地流淌。这种感觉很难言语，他看不到这些力量究竟是以怎样的形式流淌的，但他就是能够感觉到。
  这就好像是一个匣子里有一个自行运转的机器，但是有一天忽然被注入了一种液体。这液体不仅没有影响到机器的运转，相反，它的存在令机器运转的效率显著地增高，并且还有这不断攀升的趋势。
  韩佩瑜同样感觉到了在以他的身体为匣子，各身体组织为机器整个空间里，有一处拥有着最为活跃的液体，也就是纪繁烟口中的鬼化之力。那毫无疑问的，就是韩佩瑜曾经缺失的，现已经由鬼化之力填补的手臂。
  少年开始像纪繁烟之前告诉他的那样，努力引导者这份力量，转变成他脑海内的形象。
  待他睁开双眼看向自己鬼化之力的手臂的时候，顿时惊呆了。
  “居然真的变成了......”
  韩佩瑜喃喃自语，此时他的手臂已经变成了他曾在网络中见过的反坦克火箭的样子，与他记忆中的形象丝毫不差。
  “这东西能用吗......？”
说着，他居然直接将火箭筒对准了机械教室的地板。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纪繁烟皱着眉头躲开韩佩瑜远了些，道：“即便你已经成为了我的鬼化者，但是这里是我的领地，你最好收敛一些，不然我也可以主动让你的被鬼化之力寝室的速度加快。”
“好好好，不要紧张。”韩佩瑜见状，赶紧收回反坦克火箭的拟态，手臂重新恢复成了人类手臂的样子。他举起双手，一脸诚恳，“放心，我不会再做任何奇怪的举动了。”
  纪繁烟依然皱着眉头，不信任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她直觉这个少年所说的话完全不可信任，哪怕他还稚嫩的脸上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真诚样子，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现在的他就是一只力量还弱小的，不得不收敛自己的锋芒的幼狼。
  她不愿意留这样的人在身边，过去的经历清楚地告诉过她这样的人究竟有多么危险，可以轻易送掉她的性命。哪怕如今她已经是鬼魂之身，每念及此，心中都会悚然。
  在纪繁烟的眼里，正在她面前仔细欣赏着自己的新肢体的韩佩瑜在一瞬间，与她脑海中的另一个身影重合了。
  同样的深陷执念，同样的为之痴癫。
  “韩佩瑜。”
  良久，纪繁烟开口。
  “嗯？”
  “我虽然救了你，但并无将你纳入麾下驱驰的意思，你依然可以自由行动。我救过很多个人，如今分给你的力量也只是我的力量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这部分力量可以为你增添一点游戏的优势，但是力量既然给了你，在你死亡之前这份力量都与我无关。
  “该怎么运用是你的事情，该怎么游戏也是你的事情。我只帮你这一次，之后你是生是死也与我无关。现在，离开机械实验室吧，你们的事情我不希望在受到牵扯。”
  听见纪繁烟的逐客令，韩佩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的肌肉微微一勾。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