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不怕吗？”
  在男孩对面床位的老人缓缓问道。
  “不怕！”
  其实男孩害怕极了，他怕生病，怕手术，更怕他好不起来。他甚至设想过如果一不小心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出了意外，他再也起不来会怎样。只是一想到这，他就难过得不行。但是面对外人，面对他自自己以外的人，他还是要撑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勇气十足的样子。
  老人闻言并没有对男孩说的话做出任何评价，只是点了点头道：“到底是年轻人啊，越是年轻，越是对生活充满着期待，也有勇气去面对。不像我，已经老啦，生了病，就更加容易一眼就望到生命的尽头。”
  老人语气平缓而悠然，生命的尽头这样的词的重量看起来并没有令他感到焦虑，于他表现出而神情而言，倒像是只如棉絮一样轻飘飘。
  许是老人表现得太过风轻云淡，与母亲那样对于疾病和死亡的极度恐惧非常不同，男孩起了和老人交谈的心思。
  “爷爷，你是得了什么病啊？”
  “是心衰。”
“心衰又是什么？”
  “就是一种心脏疾病。”
“是什么样的病，也是像我一样吗？”
  “那可不一样，应该说完全不同。”
  “爷爷，你的病情还能治好吗？”男孩禁不住问。
  “治不好了，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我的心脏每一天都在衰弱，我剩下的日子，可以数着过了。”
  老人笑着说。
  “你不怕吗？”
  “怕，我只是怕我的时间不够，而我想做的事情已经没办法做了。不过孩子你不一样，出了院之后好好享受人生吧，想做什么就去大胆尝试，你还有很多时间。”
  男孩听得似懂非懂，直到他出院那天，老人依然在那里。
  他至今依然记得老人背靠着床沿，双目放空的侧脸。
  一个不再年轻的人，一颗不再年轻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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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看着足球场上奋力奔跑的孩子们很久了，那挥洒汗水纵情肆意的样子令他羡慕。
  我可以吗？他默默问自己，脑海中想到的却是他被推进手术室的一幕，还有母亲捂着脸哭泣，父亲默然抽烟的一幕。
  可是我很想去玩，而且想和他们一起玩。
  男孩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老人的脸，和他用沧桑声音曾说过的话语。
  男孩忽然有点害怕，他怕有一天老人的样子就是他的样子，老人的未来就是他的未来，他决定做一个不那么乖巧的决定，他突然想放纵一次，至少这一次，他不要做一个乖孩子，他不想就这样被限定在一个安全的苗圃之中悠悠然的安全长大，却要到老了之后因为自己没能做过的事情后悔。
  他走上了绿茵场，如同走上了一段曾经的梦想，昂首挺胸地走到了正在玩耍的男孩们面前，郑重其事地说：
  “我也想玩，带我一个好吗？”
  “你？”
  为首的男孩子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闯入者，他瘦削矮小的身型令他十分不满意，他怀疑地问，“你行吗？”
  这时，领头男孩旁边的一人走到他身边：“这个人我认识，他之前有心脏病，还去过医院呢，他肯定之前从来没玩过足球！”
  领头男孩皱着眉头说：“那我们不能带你，你有病，万一你出事了我们怎么办？”
  “不会的，我已经好了！医生已经让我出院了就代表我康复了不是吗？让我玩会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男孩祈求着，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去突破一个禁锢，去尝试一个新东西，而他其实怕下一次，他就没有这份勇气了。
  “好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不怨我们。”
  为首的男孩终于勉强答应了，男孩终于可以参加他梦寐以求的体育活动了，小小的心兴奋地要飞了起来。
  “传球传球！”
  “我这！”
“跑快点，快快！”
  一群男孩子大呼小叫的抢着球，在绿茵场上奔跑着，这其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艰难地在后面跟随着他们，一度摔倒，甚至步履蹒跚，都要咬着牙坚持着。
  直到他的眼前不由一黑.......
  “有人晕倒了，有人晕倒了！”
  “怎么回事，是谁？”
“就是那个非要一起玩的那个！”
  “快快快，谁快去找人帮忙！”
  “早知道不带他了，简直是给自己添麻烦！”
  “别废话了，快去找人！”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洁白的天花板，和熟悉的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
  男孩艰难地动了动脑袋，看到了母亲哭得满脸泪痕的疲惫的脸。
  她哀嚎一声扑了上来，紧紧环住男孩的身子，颤抖着身体哭泣着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不是早就说让你不要随便和小朋友一起玩的吗？你怎么非要去，还偏偏要玩足球！你知道我和你爸有多担心你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活？”
男孩如同木偶一般被母亲紧紧地圈住，表情无知无觉，直到母亲被得知病人醒来的医护人员拉开才得以重新躺回病床。
  他的心里难受，心情却一片平静，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些人，母亲在和医护人员激烈的争辩，父亲躲在墙角默默地划拉着手机，一个护士在帮助他掖着被角......
  他像是一个完全的局外人，一切都事不关己。
  不是他冷漠，不是他变得无情，只是他太伤心。有些事情在没有尝试之前你还可以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与期待，可是当事实断绝你的所有妄想的时候，留下的只有深深的绝望。
  小小的他心中留下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而他将会用一生的时间去缝补，去偿还，去追逐一个可能。
  我难道真的一辈子都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自由自在了吗？
  这就是我的人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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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瑜妈妈，这话我也不和别人说，我是真的觉得您的孩子对立刻有着不同寻常的天赋，您看看，这成绩甩了其他人一大截，学校给孩子们办的奥赛补习班里表写也是极其优秀，我在这诚恳的建议您，要不就把小瑜往这方面培养吧，我们学校希望小瑜能够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
  能获奖呢！对小瑜以后的未来也好啊。我和您讲，孩子有天赋，就要好好的重视，栽培起来，不然再好的天赋如果不能得到养分的话，最后也会浪费掉的，希望您能好好考虑。”
  “班主任您都这么说了，我有什么好拒绝的呢？都是为了孩子好，既然孩子有这个天赋，那就绝对不能浪费了。平时啊，我看着孩子闷在屋子里，因为身体的原因没办法像其他孩子一样到外面跑跑跳跳的，我也心疼啊。这下终于找到一个他感兴趣的东西了，我心里高兴啊！”
  “那就好那就好，那您回家一定记得和小瑜说啊。”
  “好好好，老师您就放心吧，肯定不会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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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他，又在摆弄那些机械的书了。”
  “看看看，就知道看书，脑子都学傻了吧？”
  “哼，他那是除了看书就没别的可干了！你们不知道吧？他有心脏病，进过医院手过术的！压根不能干别的，就只能安安静静的呆着。”
“哎呀，难怪他从来都不上体育课，问他问题又不理人。真是怪人事多，我还以为多傲气呢，原来啊，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有病！”
  “就是，你看看他那鼻孔长脑袋顶上的那副样子，看着真是让人不舒服！”
  窃窃私语的同学一会就各自散去户外活动了，教室里只留下男孩一个人。
  他们以为他没有听到他们对他议论纷纷，他只是不想去理会。相比较于那些无所事事，只知道傻傻的虚耗光阴的蠢孩子，他是个天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从他开始接触到机械，他就知道这是他可以奉献一生的事业。明明不是血肉，却可以做到血肉之躯做不到的事情。明明没有尖牙利爪，却可以对肉体制造无与伦比的破坏。
  明明只是人类制造的后天的产物，却终有一天可以诞生出代替人体器官的机械肉体。
  比如心脏。
  我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那么终有一天，我要拥有一个优于人类千百倍的身体给你们看！
  这是男孩的许愿，亦是他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