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又湿热的触感陌生得叫人心慌，那一刹，秦九黎根本就没明白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眼前像蒙了一层白茫茫的雾，脑子更是一片空白，直到唇上传来撕咬的轻微痛感，她才恍然回神，忙不迭地一边偏开头去，一边使劲儿去推人。
  手背固定住了，君默宁的力气很大，捏得她完全挣不开，就连想要偏开的头，也被他强硬地扭了回来。
  唇齿交缠中，带着难以言说的缠绵，厮磨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秦九黎被亲得目眩神迷、腿软手软，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带着笑的揶揄。
  “换气，想要把自己憋死不成？”
  秦九黎只觉脑子“轰”地一下，灼热的温度从心脏右边儿涌入全身动脉后又收拢在心口，继而再次涌向全身动脉！其中一道，直直涌到脸上。
  不用摸都知道自己如今的脸红成了什么模样！
  心口，噗通，噗通！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觉得这凉悠悠的空气中似乎还弥散着旁边男人身上独特的气味，一时间，脸上的温度更热了。
  君默宁笑出了声音。
  秦九黎此刻全然不想再跟他待在一处了，恍恍惚惚地爬起来就往往马车里头躲。然而站起来的时候，却只觉头重脚轻，双腿竟虚得打颤，差点儿就要摔。
  君默宁扶住她的腰背将人托住，没忍住又是一阵发笑。
  秦九黎又羞又恼，用力将人的爪子挥开，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浑浑噩噩地进去车里。
  坐了好一阵儿，脑子终于缓缓清醒过来，想起方才那事，面色一时绯红一时漆黑，变幻了好几番，才懊恼地哼了一口。
  掷地有声。
  君默宁在外头听着，又忍不住好笑，顿时只觉先前一直氤氲在周遭的压抑和悲恸的气氛竟突然就消散了不少。
  他们回去的时候，院子里自然还是灯火通明的，马车停下的时候，秦九黎自是又做了好一番功夫稳住心神，然而，这份气定神闲在撩开帘子，看见君默宁的时候，又荡然无存了。
  本来已经恢复了气力的腿不知为什么又有些发颤，连带撩帘子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尤其是在君默宁笑意盈盈地向她伸出双手的时候。
  这姿势……
  是想抱她还是扶她？
  不论是哪种，她都不想！
  秦九黎给了他一个“让开”的眼神。
  君默宁不知是真没看懂还是装着没懂，也不说话，茫然又无辜地看着她。
  秦九黎脸又红了，深吸了口气咬着牙道：“你让开，我自己下。”
  君默宁嘴角轻轻勾了下，道：“九九别闹，我怕你摔着了。”
  秦九黎道：“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
  君默宁道：“可是我见你腿脚无力。”
  秦九黎：“……”
  她腿脚是怎么无力的？
  君默宁但笑不语。
  为了证明自己腿脚很有力，秦九黎一把将人推开，很是精神的从半米高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双脚落地的时候晃都没晃悠一下。
  君默宁道：“很有力。”
  秦九黎微抬着下巴哼了一声。
  君默宁失笑。
  他倒是少见秦九黎这样小女儿情绪的时候。
  秦九黎显然也发现了，身子当即僵了一僵，“咳咳”一声道：“赶紧进去吧，父亲他们恐怕还没有休息。”说罢暗暗吸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进了门。
  秦颢自然是还没有休息的，不仅是他，苏偃也没有。
  秦九黎去找秦颢的时候路过了他的屋子，苏偃站在门口，看向她的目光中透着松了口气的担忧，很温和的道了句：“你们回来了？”
  秦九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目光去和他对视。苏偃与她秦氏有血海深仇，可他若当真是她这具身体的父亲，那么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躯体，这份情却是她欠下的，再要报仇，便显得不该。
  秦九黎不愿去想那样复杂的关系，干脆装做不知，僵着脖子点头“嗯”了一声便径直走了。
  她身后，苏偃轻轻地叹息了声，秦九黎的步子便不由得疾了两分，快步钻进了秦颢的屋子。
  ……
  是夜，秦颢屋中的灯火亮了整个晚上，直到三更时分，秦颢和秦九黎才商定完行事计划，秦九黎回房，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时而是今日贺锦和霍蘅在牢中说的那些话，时而又变成君默宁放大的脸，以及那一刹令人心惊胆战的温热。
  秦九黎翻来覆去了几遍，只好披上衣裳起身。
  既睡不着，那就再将下一步的计划计算一番。
  然而，她刚点了几案旁的灯，铺开的一张白纸上还没来得及写东西，一阵急乱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而后房门被重重拍响，君羽的声音再不复往日的平静温润，急急道：“夫人，公子的蛊毒又发作了！”
  秦九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
  君默宁的情况很不好。
  上次尚能胡说几句呓语，这次却直接昏迷不醒了，当真是一次比一次凶险。
  先前去西秦的时候他的蛊毒也不是没有发作过，只是往往将将要发作，就被她施针镇压了下来，也没见有这般猛烈的时候。
  秦九黎足足施了三次针，中途又给他灌了好几碗药，好歹将他血脉中那一热一寒两股躁动压了下去。
  做完这些，天都已经亮了。
  秦九黎再撑不住，直接便趴在君默宁床边睡了过去。
  ……
  君默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本来想动一动的，可被子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压得死死的，他好不容易提了口气仰起脖子，便见一张绝美的脸睡在他床沿边儿上。
  那一刹他心想：姬玉公主果真不愧是美人榜上排第一的女子。
  他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撑起半截身子靠坐在床头，目光却一直在秦九黎的脸上。
  秦九黎的这副样貌更是青出于蓝！
  只是她大概是累极了，面容十分憔悴，睡得很沉，他刚刚弄出的动静她都没有反应。
  不知看了多久，房门发出轻轻的“吱呀”的一声，君羽端着一只药碗轻手轻脚地进来，见君默宁已经醒来过来，顿时激动地开口：“公……！”
  “嘘——”
  君默宁竖起一根手指在唇间，截断了他的声音。
  君羽看着沉睡的秦九黎，了然的闭了嘴，可是下一刻又为了难，“可是公子……夫人说，药煎好了就叫她的……”
  “放在一旁凉一凉，等能入口了再叫她。”君默宁压低了声音。
  正说着话，秦九黎蓦地睁开了眼睛，回头道：“是药煎好了吗？拿来我看看。”
  君羽愣了一下，赶紧捧着药碗上前。
  “是夫人，药煎好了，是按照您说的分量，火候也不差片刻的。”
  秦九黎检查过药色和药闻，并没有问题，“趁热，喂他喝下吧。”
  她一边说这话一边起身要把位置让出来，却不料坐得久了腿脚发麻，竟踉跄了下。
  “当心！”
  君默宁惊诧一声，忙探出身子去扶人。哪知他自己身体也还虚弱着，手上根本没什么力气，竟被秦九黎带得往床下扑。
  君羽吓了一跳，可他手上还端着药，根本腾不出手来。最后还是秦九黎咬牙后仰了下，靠着床沿将两个人的身子都稳住了。
  君羽已经将药碗放在了床头，紧张将君默宁扶回去靠着床头，“公子，夫人，你们没事吧？”
  彻夜不眠再加上费劲心力，方才睡的那两个时辰不但没有缓解疲惫，反而似乎更累了些，秦九黎全身绛痛着，脑子昏昏沉沉，迟钝地反应过来方才出声拉自己的是君默宁，当即惊愕回头，“你醒了？！”
  “醒了。”君默宁嘴角微扬，“再昏下去，岂不是砸了秦姑娘妙手回春的招牌？”
  秦九黎眼睑微沉，“才好就胡说八道，赶紧喝药！”
  君羽忙把药碗递上，担忧道：“这药闻着好像很苦的样子。”
  君默宁接过药碗的手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
  秦九黎敏锐的发现了，眉头不由得一挑：“你怕苦？”
  君默宁：“……我怎么会怕苦！”
  为了应证自己的话，他毫不犹豫就把那碗药灌了下去。
  苦！
  苦不堪言！
  还涩得很，带着独特的不论怎么适应都适应不了的奇怪味道，臭烘烘的。
  君默宁向来平静的脸几乎皱成一团，然而当药碗放下的时候，又是一派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冷峻模样。
  秦九黎目光往他脸上一扫，落在了他太阳穴旁略有些抽搐的青筋上。
  “不苦？”
  君默宁气定神闲道：“当然不苦。不信你试？”
  秦九黎压抑沉重了一晚上的新房突然就开怀了，“我还想着太苦，下次煎药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放点什么跟药性不冲突没有影响的东西调剂下这味道，不过既然你并不觉得苦的话，那就不必了。”
  君默宁：“……其实，也可以加一点。”
  秦九黎诧异道：“你不是说不苦的吗？”
  君默宁抿唇，面不改色道：“但可以调味，增加下口感。”
  秦九黎道：“喝药还讲口感，是准备把药当饭吃吗？”
  君默宁郑重道：“那我选择饿死。”
  秦九黎“噗嗤”一下笑出来，眼中盛满莹莹星光，“骗你的！”
  君默宁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疑惑道：“什么？”
  秦九黎道：“你这蛊毒这么厉害，配药的时候，不但药材药性不能出差错，就连熬多久，熬成什么样，以及药熬好之后放置多长时间，什么温度要入口都是有讲究的，哪里能往里头胡乱加东西进去。所以，还是得委屈君先生，继续喝这个味道的药了，反正也‘不苦’嘛。”
  君默宁眼眸微颤。
  秦九黎诧异道：“失望得都不想说话了？”
  君默宁摇头：“没有。”
  秦九黎追问：“那是在想什么？”
  君默宁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眸中清晰的倒映着她笑盈盈的模样。
  “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反悔，说我其实怕苦得很。”